柳安祁抿唇不语,显然是被夏子衿说中了心思的,作战之勇在先,刃敌之力在后,若是他没有了握剑刃敌的能力,又如何能够统的了兵将士卒。
“而如今子衿要说的,却是走另一条路子。”
夏子衿又将指头往长线的另一岸一点,巍然道:“表哥认为一军之中倘若只有有勇的将领,而没有通谋略的军师,将会如何?”
“枉愧匹夫之勇......陷兵将于两难......”
他如是说道,似乎有几分明白了夏子衿的意思,只听夏子衿又继续言道:“表哥既然如今无法拿刀剑,何不做军师?相比于将领,军师同样能够挑起大梁,以智制敌千军,同样能够报效家国一夫当关。”
“军师......”
柳安祁喃喃念道,他还从未往这方面做虑过,且不说他向来是冲在阵前杀敌的那一个,若是当真为军师,他又是否有能力挑起这样重的责任......
“表哥试想,若为军师,那么眼下所有的问题都可迎刃而解,不止是你照旧能够归身营队,继续报效家国,前程也好后途也罢,还是可以自己一步步去闯荡。再者......”
夏子衿顿了一顿,挑明道:“再者表哥若是能够为军师一职大有作为,便不用再日日为了所谓的成全而疏远月小姐了,难道表哥真的愿意见到月小姐心灰意冷而另嫁他人不成?”
“自然是不愿的......”柳安祁黯色,指节微微收紧,若不是因为救下了月慧如,他不会断去手筋,可若不是因为救下了她,他也不会与她情缘而起,又牵绊着现实,缘深缘浅,谁又能说得清道得明。
“既然不愿,又为何不自己做她的良人,护她怜她,这短短三载红尘,唯有一颗真心难得,表哥莫要辜负了月小姐又苦了自己。”话到此处,夏子衿也算是言尽于此,余下的便要看柳安祁自己个儿的想法了。
而柳安祁回味此话久久没有言语,只是原本黯淡的眸子越发明亮起来,似夜幕近晨时候冉冉升起的初阳,终会向着那苍茫大地迸射出无尚的光耀。
九月是个难以言清悲欢与否的月份,人世间的百转千回莫过于福祸相依后,仍旧能够以圆满的心去应对残颓人生。那需要拥有一刻千锤百炼而仍旧坚韧的心,与一个面对魑魅魍魉仍旧不改本心的完整灵魂。
夏子衿在九月的中旬接到了柳安祁辞别的书信。
信中说,他思量许久后决定前往近日略有动乱的禹州海湾,按照夏子衿的建议为谋者而战。言辞激昂之间又不免夹杂柔情,嘱咐夏子衿闲适照料月慧如一二,若月慧如另许了婚配也要立刻告知于他,不管千万里他也会踏夜而归,问她是否愿意执他之手远走。
大抵这便是一个男子最为生涩的许诺,夏子衿猜想凭着柳安祁那在心上人面前就成了闷葫芦的性子,约摸着是没有告诉月慧如他此行远去是为何为谁。
既她决定了撮合二人,自然也是在这时适合地透露给了月慧如这封书信,原本还因为柳安祁远走而认为他乃是为了躲开自己而暗自伤神的月慧如,在得知了柳安祁的心意后自然是更加坚定了此生不渝的心念,只守在一方天地之间,静盼君归。
柳安祁与月慧如后缘如何且看时日,可夏子衿却不知自己与夏晟卿的缘是否已经走到了尽头。
她与他已有许多日未曾相见未曾言语,虽说是她先提的各自为路,可不知为何,她又觉心中那处仿佛是一触就痛的疮痍,她忘不掉,又好不掉,终日是在自我麻痹与故作不在意。
情这一字着实磨人,夏子衿沉溺伤怀,夏晟卿又何尝不是万般愁苦积压心头,明明说出一切他便能够去和夏子衿冰释前嫌,可太多态度的说不得与做不得牵制着他令他喘不过气。
世人皆说无妄之果乃是收结世间苦厄的东西,而夏晟卿的心中便有一颗无妄之果,它在他的心头萌生发芽,日渐茁壮,包裹着太多不为人知的苦楚与凄凉。
没有夏子衿在旁的夏晟卿似乎是格外有些冰凉,他远远地站在宫道上瞧了一眼,眼见着那一抹天水蓝的衣裳从皑皑宫墙一角掠过,他的心思也跟着掠动几分。只是只有望远的深深回眸,不足寥解相思之情。
夏晟卿再次看着她衣裙渐远的时候,孑然而立,眼中暗含幽芒,却在下一刻身后响起一声愠怒的唤声后尽数收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