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筹转过头,眼球突然?有些干涩,他?眨了眨眼:“你?——”
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每个人做出选择都是有原因的,蓝筹知道自己?留下来的原因。
他?能冒着危险去救沙叶,以自己?的命为代价让竺轶他?们先走,当然?就没有理由去指责竺轶不好好利用他?制造的机会逃出去。
况且他?知道,竺轶和他?是不一样的人。他?会因为沉重的亏欠感,让自己?始终和他?人保持两清的状态,竺轶却不是这样的人。
竺轶的每一次选择,都是为了自己?考虑。最?初认识的时候,蓝筹误以为竺轶是个内心温柔的人,事实上再次接触后他?很快认识到自己?错了。
竺轶或许不像沪叁佰这种人,凡事追求赶尽杀绝的极致,但是竺轶也?不是个圣母。他?不会做对自己?没有意义的事情,也?不会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为了其他?人送死。
在与竺轶对视的瞬间,蓝筹就明?白有些话不用问了。
竺轶总是有办法?,剩下的交给他?就好了。
只是自己?这一出,难免是闹了个多?此一举的笑话。
“你?竟然?留下来了。”沪叁佰心情大?好,脸上的阴森之色一荡,眼底兴奋得有些狂躁。
诺安不知为何,心中竟然?松了口气。但当她察觉到沪叁佰此时的状态时,不禁皱了皱眉头。
沪叁佰的情绪就像一颗即将丢进可乐的曼妥思?,诺安看得出他?已?经快压抑不住。
她见惯了沪叁佰随时失控的模样,但是现在这种状态,说不出的诡异,就像被什么影响了般。
一只手搭在蓝筹的肩膀上,他?被竺轶拽了进去,竺轶把他?拖进木屋后,从他?身旁擦肩而过,代替他?站到了前面。
蓝筹厌恶有人替自己?挡在面前的模样,但是当他?想到这是竺轶,烦躁的心情不自觉地被按了下去。
他?看了一眼禄起,发现这个男人的脸上没有一点担心,但和以往的无动于衷不同,禄起是好整以暇地看着竺轶的背影,似乎在悠闲地等待接下来的事情。
蓝筹想起禄起触含笑九泉任务后,竺轶当时的态度。原来这种信任是相互的,只是他?们同样是第二次直播,信任的根基是从何而来呢。
就在蓝筹东想西想的时候,沪叁佰已?经缓步走到竺轶面前。
“竺轶,我只是想了解你?,不用对我提防得这么深。”沪叁佰挑起嘴角。
“你?想怎么了解。”竺轶问道。
“我希望在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就我们两个人,让我仔仔细细地看清你?。”沪叁佰抬手用食指指腹点住自己?的嘴唇,用一张女人的脸笑得千娇百媚,“只不过,你?身上有别的气味,我不喜欢。”
沪叁佰说完,眼神突然?冷下来,越过竺轶的肩膀看向禄起。
“你?想怎么办?”竺轶问。
“杀了他?们,用血的味道盖住——”沪叁佰说完停顿了一下,“哈哈哈,开玩笑别紧张。”
“沪叁佰,别玩了。”诺安感觉越来越不安提醒道,“带着他?我们走。”
竺轶看向诺安,突然?冲她眨了眨眼睛。
她看到竺轶的眼中仿佛有一扇门,推开后是一片藏着世间奥秘的黑色海洋。
她想要求知,得到真相,凌驾于更高的维度去俯览整个世界。只要走进那片海中,她就可以因为海水的洗涤而上升。
诺安走了进去,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颤抖。小腿已?经没入海水中,它?们并不冰凉,甚至不湿润,而是以一种诡异的,不可名状的感觉环绕在腿上。
她要沉溺在黑色的海水中,于是诺安慢慢蹲底身体,让水淹没自己?的肩膀。
正?在这时,她看见了一副从未见过的画面。
在这片黑色的海水之上,悬挂着一只淡金色的巨大?的眼珠。它?流溢着接近发白的光线,中间是一颗黑色的瞳仁。那种黑色仿佛可以吸收所有的光,就连眼珠本?身散发的光线都被它?吸收殆尽,以至于刚开始诺安没有看见它?。
那颗瞳仁在海面上扫视,诺安想要发出尖叫,从这片海域离开,然?而她在还没有做出反应的时候,就已?经成为那颗纯黑眼瞳的注视对象。
诺安浑身开始发麻,海水的质感变得更加古怪,就像已?经分割成了一颗颗小小的固体颗粒,迫不及待地往她因为恐惧而开合的毛孔中涌去。
也?许变质的不是海水,而是她对这个世界的感知,又或者是她自己?。
在歇斯底里的恐惧之中,她听到了神的声音。
......
“他?们怎么倒下了?”蓝筹诧异地望着突然?躺倒在地上的沪叁佰三人。
“因为女巫的诅咒。”禄起说,“这片山脉离王宫很近。”
蓝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一切变得太顺利了,甚至还没有动手,他?以死相抗的敌人就这样倒下了。
竺轶默默看了禄起一眼,然?而禄起的表情很难看出是知道什么在帮他?找补,又或者是单纯地根据女巫的手记推测出这个结论的。
就在刚才,他?利用了真实的凝视,让诺安三人陷入混乱中。虽然?隔着镜片,但是这三个人却非常容易地感知到了他?的凝视。
这和常年接触到他?的气息有关,接触越多?的人灵感越高,越容易受到影响,这也?是千万年来常人对邪神避之莫及的缘由。
三人中,尤万的灵感最?次,光是推开门的瞬间就晕了。
其次是诺安,直到看见了他?的凝视才晕倒。
灵感最?高的是沪叁佰,与此同时他?受到的伤害也?是最?大?的。他?在那片海域中癫狂,不像诺安因为恐惧而变得异常,竺轶能感受到沪叁佰对这场虚幻之象抱有的虔诚。
沪叁佰会晕过去,只是因为他?的接触太深。
从某种意义上,竺轶满足了他?的愿望——在一个没有人打扰的地方,就他?们两个,让他?看清。
因为竺轶并没有摘下眼镜,这三人也?许还有可能醒过来,但今天的这场经历,会永远地烙印在他?们的脑海中。
“遭了,吉尔伯特三世溜了。”蓝筹看向木屋里那扇敞开的后门说。
国王趁他?们的注意力全在沪叁佰三人身上时,悄悄地从暗道逃了。
“去追他?。”竺轶说,“流民?们都认识他?,如果?落到NPC手中,他?很可能会被直接杀死。”
“好。”蓝筹跑到暗道口,突然?转身说,“他?们三个人呢?”
“放着。”竺轶说完,蹲下身把蓝筹刚才被击落的回旋镖捡起来扔给他?。
蓝筹收起自己?的道具,心中不明?白竺轶为什么不直接杀了他?们,特别是那个疯子一样的沪叁佰。
“如果?他?们能活下来,我还有事情问他?。”竺轶解释道。
蓝筹闻言点点头,既然?竺轶都这么说了,他?便?没有其他?意见了。他?对窥探别人的秘密没有兴趣,抱着手臂进了暗道。
吉尔伯特三世在黑暗的隧道中狂奔,他?谁也?不信任,包括那些看似友善的邻国人。
吉尔伯特三世开始为自己?的智慧而雀跃,虽然?他?成为了人质,但是通过自己?逃了出来,这样有勇有谋的国王,会让民?心逐渐分散的国家凝聚。
只需要给民?众画几个大?饼,说他?们已?经在不断地探究诅咒的解法?,这些愚蠢的子民?一定?会再次拥护他?。
吉尔伯特三世终于看见了进入暗道时的那座楼梯,他?加快速度冲过去,努力移动自己?肥胖的身体,像一团奋力挣扎的肉松,跑到了楼梯上。
他?伸出像一根根香肠般的手指,将头顶上的花台推开,强光照进来,让国王不禁闭上了眼睛。
很快他?看清了面前的人,这些人衣着褴褛,正?弯腰站在暗道口看着他?。
“还不把你?们的国王拉上去!”吉尔伯特三世趾高气昂地说。
流民?们用眼神交换了意见,便?毫不留情地伸手抓住他?的胳膊,像拎一袋垃圾,把他?拖了出来。
吉尔伯特三世的虹膜终于适应了光线,他?发现面前的这些人并不是那杜国的子民?,而是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
流民?虽然?从一开始不是那杜国的人,但现在寄人篱下,也?要受他?管辖。
吉尔伯特三世想到这一点,心下瞬间的慌乱平静了一些。
“去叫我的卫兵,贱民?。”国王站起来指示道。
流民?中的其中一个男人走到他?面前,突然?伸手给了他?一耳光,把他?打得双眼直冒金花。
“把他?捆起来,等大?人们安排。”那人说。
旁边的流民?闻言,立马上前把国王捆起来,然?后拿出绳子将其双手绑在了背后。
“你?们竟然?敢谋害国王!”吉尔伯特三世怒火中烧,同时再次变得恐惧。
市集因为火灾,变得太过嘈杂,他?被堵在这里,根本?没办法?叫来卫兵。
早知道就跟着领国的王子一起走,他?们看在两国交好的情况下,也?万万不敢对他?动手。
吉尔伯特三世想到这一遭,顿时后悔莫及。
正?在这时,暗道口突然?跳出一个人,这人一出来,就把围着吉尔伯特三世的流民?们击飞。
吉尔伯特三世根本?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再次看见竺轶的脸出现在自己?面前。
“竺轶王子!太好了,你?们来救我了!”吉尔伯特三世含泪喊道,“刚才我太害怕了,等反应过来,已?经跑到暗道里了。我回去也?是给你?们添乱,所以干脆先到这里来等你?们。”
吉尔伯特三世说得冠冕堂皇,蓝筹听得直皱眉,然?而竺轶完全没有生气,两三下将国王手上的绳子解开。
吉尔伯特三世虽然?重获自由,但是刚才看到了禄起一瞬间把所有流民?都打晕了,也?不敢造次。
他?埋着头一边走,心中一边算计,被肥肉挤压的小眼睛中闪烁着暗光。
竺轶三人将吉尔伯特三世夹在中间,从酒馆后面走出来之后,吉尔伯特三世不断地用余光观察着四周。
一群该死的平民?,不知道在哭什么,吵得他?没办法?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