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却霍地站起,躲开了。
“皇上,请您自重。”她板着面貌,不卑不亢道,“今日约您来,并非为了我自己,而是为了孩子们。”
“上次您说,子修的事情您心里清楚,那么就请您善待他。”
“您说您想补偿我们母子,那就请您放过子修的媳妇吧,子修与她感情极深,那孩子要是出了什么事,只怕……只怕子修也要被毁了。”
德庆帝满腔热情被一盆冷水浇灭,自然觉得不悦,在桌前坐了,反问道:“她见到我们会面,我是为了保全你。”
老王妃忽地大笑起来,像是听了笑话一般,不可抑制。
“保全我?当年若不是你……我何至于受那么多罪,愧对丈夫,家不成家,这都是拜你所赐。你害了我,却说是为我好,这样的好,我不稀罕!”
她微顿片刻,到底还是放柔了声调:“我知道您是皇帝,做什么都能随心所欲,并不一定就能听进我这番话去。可是,我还是愿意勉强一试。我欠了子修一个好母亲,便无论如何也该努力还他一个好妻子。那件事,就请您慎重地考虑一下吧。”
老王妃说完,竟跪下,向德庆帝磕了三个头。
起身之后,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德庆帝望着她远去的背影,面色颓然,沉默良久,终于讷讷地道了一句:“阿琳,我答应你。”
城郊一间小茶楼的雨棚下,楚晔与楚昀对坐在方桌两侧。
桌上虽有酒菜,却都是粗糙之物,对于在皇宫里长大的,金尊玉贵的皇子来说,实在难以下咽。
楚晔手指置于膝头,轻轻敲击两下,心念随之转动:在这种地方宴请他,想来不是为了吃东西做人情,只怕是有事要说。
他决定不兜圈子,直接开口询问:“五弟今日找我来,所为何事?”
楚昀似有些惊讶,稍稍沉吟一阵,仰头饮尽一杯高粱酒,好像下定了决心似的道:“有一件事,三哥恐怕还不知道。”
他并不卖关子,直接了当讲了许久。
“……三个月前总是游猎时,郢王府无故遇袭,当时我便觉得事情奇怪,没想到查访之下,竟是如此结果。”
楚晔静默片刻,再开口时语气微有不善:“别说你无凭无据,就算是真的,又如何?子修本就是我们堂兄,就算再亲近一层又何妨?你讲这些与我到底是何用意?”
楚昀笑道:“三哥你想得未免太过简单。是堂兄弟当然无妨,不但无妨,还会成为你的助力。可变作亲兄弟,助力就变为阻力……”
楚晔冷笑着打断他:“原来五弟今天是来挑拨离间的。”
“三哥,你如此说,可是枉费了做弟弟的一片苦心。”楚昀分辩道,“如今大哥与二哥都……依我所见,来日那宝座定非三哥你莫属。做弟弟的心知不可能与三哥争抢,只是想在多帮你一些,卖个好,将来等三哥……可以念着这份情,让我安心做个闲王。”
楚晔并不十分信他,只道:“若是如此,你为什么不找子修去,我看他素来十分能干,父皇也更看重他。如果你所说是真,他是父皇的亲生子,我看……”
“他就是太能干了些。”楚昀道,“东南的海盗,叛国的官吏,根基深厚的安国公俞家,只要他想,没有办不了的。这种人,冷心冷血,哪有三哥你可靠。”
差点忘了,楚昀的王妃出身俞家。
难怪……
楚晔面上不动声色,问他:“你既然想投靠我,总得让我觉得你物有所值,不然凭什么打动我?”
楚昀面露喜色:“弟弟我心有一计。西戎战事正紧急,父皇需要有人出面代御驾亲征。乔老将军年事已高,不再适合远征。汝南侯倒是年富力强,可他掌管着东南海军,若远走西边,东边不就乱了套,拆东墙补西墙是下下策,父皇定不会允。若是明日上朝你我二人合力推荐郢王,不是正解了父皇之急,成功机会极大。”
楚晔嗤笑:“你疯了么?不是说要拉他下来,怎么反而送他出战,到时候立了战功,岂不是送他直上青云。”
“五哥别急,我还未说完。”楚昀不急不躁,“且别说打起仗来输赢没个定数,就是那生死也一样。再不济,就算他赢了,回程路上我们可以……”他压低了声音,徐徐道来。
雨滴噼噼啪啪地打在檐棚上,似战鼓声声。
楚晔沉默良久,最终应了一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