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寻州虽然是闹得个天翻地覆,但是也没有怀疑到林封谨的身上来,所以在关城处被验看了一系列身份文牒以后,林封谨没费什么力气就进了关城。
虽然中唐的律令规定,关城当中在任何时候都不能留居外人,但是,降龙关当中长久的和平已经将这条律令置若罔闻,这降龙关除了几处军事禁地之外,完全都已经是繁荣得不下寻州了,到处都是通明的灯笼,揽客的小二,麻利的吆喝声,街上更是人来人往,熙熙攘攘,还要泛出一股交通要衢特有的热气腾腾牛粪,马粪的味道。
林封谨此时依然是背着“气死雨”的书箱,一副清贫学子的打扮,慢慢的走在了这降龙关的关城当中。尽管还从未见过乌骨突,但是,林封谨已经可以从此时观察到的一些细节当中知道,此人名不虚传。
虽然已经和平二十年,但是这关城的修葺不停,关城内虽然繁荣,几处要害腹心之地的监管看守却是格外严密,呈现出外松内紧之势。只凭这些细节上就看得出来,乌骨突确有治军之才。
而这关城当中商旅繁盛,进关的时候守门的军士也是凛然生威,毫无徇私的举动,那么必然有很大一部分灰色收入都要落到乌骨突的手里面,这却是反应出来了乌骨突更是有治国之才!
国家对军队的制约,一是用其余的强军来威胁,一是卡住军中的粮饷。大将再会练兵,将粮饷一断,那么再精锐的部队也只有溃散的份儿。但是,一旦大将不仅仅有治军的本事,还有治国的才能,练得一支强军,更是敛得滚滚财富。便是自给自足之势已成。只要时局合适,便能够相机而动,起为一方诸侯。
事实上李虎也就正是走的这条路,只是李虎在林封谨的教唆下,做得比这乌骨突还要低调得多,此时居然都把自家麾下“裁军”到了仅仅剩余五千人,在写给上司的拜表当中更是格外的谦卑,几乎就和灰孙子似的了,要多低调有多低调,真真切切的也不知道瞒骗了多少人啊。
根据来之前林家商行打探到的信息。林封谨连连摆手,谢绝了路边那些十分殷勤的小二的邀约,最后来到了一处十分宽大明亮的客栈之前。
此时毕竟中唐和西戎还是敌国,所以降龙关这里也不可能公然放人出去,有的时候,做了婊子的话,牌坊还是得立一立的,除非是乌骨突摆明要谋反不可。
所以,关内的这些客栈。十之**都能有出关的门道,因为这些客栈背后的东家,有很多都是本关的守将了。而这一家“平安客栈”的幕后主事,便是路子最广。后台最硬的。
要想尽快出关,找他的话花钱虽然是最多的,可是一分钱一分货,出关的速度也是最快的。
林封谨来到了平安客栈当中。要了一间上房,做出了唉声叹气,连连摇头的模样。那掌柜也是一双利眼。看了出来林封谨乃是个貌似无害的真书生,并且似乎有事,果然中计,便忍不住出声道:
“秀才公有甚事闷闷不乐啊。”
林封谨便很干脆的咬钩道:
“我有急事要去西戎,听说这儿有近路可以走,结果这关门根本就是不开的,这可如何是好啊?”
掌柜的也不知道接了多少单类似的生意了,立即拍着胸脯哈哈一笑道:
“秀才公,实不相瞒,咱们这儿都整整二十年都没有过战事了,因此这关门哪里会有不开的道理呢,否则的话,大家伙这么多商人都跑到这里来做什么?难道这穷乡僻壤的产金子不成?自然都是冲着通关到对面的那些西戎蛮子身上捞一笔来的了。再说不仅仅是咱们里面的人要出去,那些赚了一笔的行脚商也是要进来啊。”
林封谨闻言眼前一亮,急声道:
“噢,此事当真?那要出关难不难啊?”
掌柜的哈哈一笑道:
“这个嘛,说难呢也真不难,说不难呢,也真是有些难。”
林封谨听他这么卖关子饶弯子,便不耐烦的道:
“掌柜的,我也是到处游学,走了这么几百上千里的道儿了,你就直接开个价出来吧。”
掌柜的嘿嘿一笑道:
“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这出关的通例,便是凑齐了五百人就走,明儿恰恰就正好开关了,我这人早年进过私塾,所以虽然没能念出来书,但好歹也是很敬佩读书人的。只是秀才公你单身一个人,没有货物,这个门口的兵丁盘问起来的话,着实有些尴尬啊,搞不好还会因为动机不纯被当成奸细抓起来,所以一口价二十两银子吧。秀才公,你要是错过了明儿早上的话,少说也要等两三天了。”
林封谨闻言,立即勃然大怒道:
“你这无耻奸商,我没有货物单身一个人还成了多收我钱的理由了?我这是因为家中老父常年哮喘,医生说必须要一味西戎特产的赤蝎作药引才能断根,否则的话这个冬天都很难熬过去,偏偏我们那里根本就没有这药物,我这是尽孝之举,怎么就被当成奸细了啊??!我只出二两银子!!”
林封谨在出发之前,就做过一系列十分详细的调查,知道这降龙关当中似松实紧,看起来仿佛是谁都可以给钱过关,但其实从中上下其手进行渔利的这些客栈掌柜,却都是乌骨突的心腹的亲信,或者干脆就是乌骨突的手下!
这些人的作用就仿佛渔网的网眼,将那些真的是来做生意,上缴银钱,繁荣市场的商人放过去,将别有用心的人给剔出来。所以,林封谨在面对这客栈老板的时候,也是要与之斗智斗勇,不能够被看出来任何的破绽。
两人讨价还价了良久,最后这掌柜的咬死八两银子不松口了,林封谨说得口干舌燥的,好歹将今晚的房费和明早的早饭算到了那八两银子里面去。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的嘟囔着回房去。
看着林封谨上楼了以后,这老板招手叫来了小二,对他低声嘱咐了几句,没隔多久小二便从外面拿了一份羊皮卷过来,上面写着城门处对林封谨身份文书的鉴定,被打了个勾,说明是通过了鉴定的。
老板想了想,找了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一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