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那管家娘子,像是个好心的人,对大家伙道:“既然赵公子能接替段公子做管事,想必身上有过人之处。赵公子,我家小姐瞧上这布匹了,你给介绍介绍吧。”
赵吾善感激不已,朝她深深鞠一功,然后看向她手上的料子。
脑中登时一片空白。
适才虞维音对他讲的内容,他本还有些印象,如今被这番人说这一通,如今是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他急忙瞥眼去瞧虞维音。
见她端站在梅树下,手中轻拂一枝开得火艳的红梅,垂眸而立,丝毫没对上他求救的目光。
赵吾善急地心口直跳,偏又听见邻摊的汉子嘲笑道:“秀才郎!莫不是哑巴了,不会说话了?还是你根本就脑内空空,认不得这是什么布料?”
“住口!我堂堂秀才,怎会认不得布料?”
他喝一声,然后低头想一回,见轻盈于手间,料想是纱,便道:“姐姐,这褐色山茶花纱,质地轻薄,触手光滑……”
他只说了两句,甬道四方骤然发出爆笑,一时间喧闹异常。
见有人抿嘴偷笑,有人则捧腹大笑,还有人伸着手,笑出了眼泪,狠狠拍着摊案,哎哟叫个不停。
一人惊叫:“他竟说那是纱?竟连简单的丝织物都认不全,也不知虞老爷是因何抬举他当掌事的?”
赵吾善羞窘更甚,怒声回道:“我哪里说错了?这么轻薄的质地,不是纱布是什么?”
这一日被人嗟磨,心头已满腹怨气,他此时也难忍,揪着隔壁的商贩便斗起口角来。
“你当我赵秀才未穿过丝布衫么?这般狗眼看人低!”
正自纠缠不清时,一道慵懒肆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啧啧,还是头一回见这般孤陋寡闻的秀才,真是笑掉人大牙,这分明是罗,怎空口白牙说是丝呢?”
一袭红袍如烈日,从人群炫目而来。
那绮丽的色泽,衬着他白皙面庞,越发生出旖旎香气,只是眉眼清俊,气质矜贵,竟让人莫敢有半分亵渎之意。
虞维音本静静赏梅,无心理那喧闹聒噪的场景,却听此时四面骤然静下,人群中似有低低赞叹的声音,不禁也移过眸,透过帷帽看了那人一眼。
正是先时庙外所见的红袍男子。
他站在摊前,手执金镶玉乌木扇,目含深意地望了她一眼,那目光有些刺目。
她心中不解,她又不认识他,为何出口相助。
见他点着如意山茶暗花罗,唇边含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纱与罗的经丝都是相互缠绕纠织而成,表面皆有透空的孔眼,但孔眼布满织物表面的为纱,孔眼按规律分段的,则为罗。赵公子要不要瞧瞧仔细,这究竟是纱,还是罗呢?”
那管家娘子细细瞧了一回,叹道:“分明是罗啊!赵公子怎能连纱跟罗都分不清,这样如何做得掌事?奴家也不敢买经你手的东西了!”
言罢,丢了那匹罗,领着少女离去。
摊前摊后,无人不嘲笑,无人不讽刺,人群里听了这段笑闻,哪儿还来他们摊前挨边,都摇头叹息,说道:“可惜了!往昔段掌事来时,永兴绸缎庄的布匹卖得最好,今日这赵秀才出师,怕是要打头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