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量了一下周围,确认酒吧里现存的少数客人都没有把视线转过来,才把包放在吧台上。
这份遗物很重要。
早在宫野夫妇死的时候,宫野明美就遭受过一轮审讯‘你的父母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或者遗物?比如和朋友的约定,比如如何联系朋友?’之类的,还有‘你的父母没留下遗物吗?你确定是给你的吗?’。
在见到克恩之前,宫野明美觉得这种问法有些奇怪,她父母的遗物肯定不是只留给她的,还有她妹妹啊?
现在就明白组织追查这批遗物,大概率是因为克恩了。
由于要避开组织藏遗物,而且要经常变着方法换地方,宫野明美本来在包裹上缠了很多层的胶带,在带来酒吧之前,她把这种外包装全部拆掉,转而塞进盒子里了。
她拉开包的拉链,从里面取出一个长方形的盒子,往吧台里面推了一下,“先生,就是我父母的遗物。”
说完,她微微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克恩。
克恩把盒子打开,低头打量过去。
盒子里的东西很简单,布置大致分为三个部分,左下角是一块占比最大的部分,放着的是一个小型的褐色档案袋,大概只有普通档案袋的一半大小。
右上横放着一些磁带,把左上剩下的一些空间也占住了。
右下则是一个小型的黑色盒子,上面有一串板正印刷体的英文:CHANEL。
这串英文是白色的,克恩念了一遍,辨认了出来,“香奈儿?”
是一个牌子,还是相当有名的牌子。
“是的,”宫野明美点头,“盒子里装的是一款男士香水,我试着喷过,闻出来了麝香和雪松的味道。”
她的目光闪动了一下,鼻尖也轻轻地动了动,“但是,我的父亲从来不喷香水。”
“克恩先生,”她只闻到了酒类的味道,并不刺激、也不令人反感,淡淡的,但有种醇厚的香感,让人有些未饮而醉,“您喷香水吗?”
这种味道很独特,而且不是酒吧的味道。
在第一次来酒吧的时候,宫野明美直到适应了当时酒吧里各种乱七八糟的刺激酒味,才逐渐嗅到了这种独特的酒味,现在酒吧饮酒的人更少,只有酒吧经过长久积累熏出来的残留酒味,就更容易捕捉这种味道了。
而且,这是和‘奇迹之酒’一模一样的味道。
宫野明美在自己的卧室近距离嗅过‘奇迹之酒’,那里没有酒吧那么杂的酒味,让她更能反复闻嗅和记住那种味道。
于是这次刚在吧台前坐下,她就嗅到了淡淡的气味。
她猜测这是某种香水的味道,也猜测这就是她父母遗物里会有一款男士香水的原因。
但这种气味和麝香、雪松的味道不太像,于是她又猜测克恩先生换了香水,可能他年轻时候……呃。
可能他十几年前的时候,用的是雪松类香水,现在则换了这种类似酒味的香水,人类的喜好会变嘛,很正常。
宫野明美强迫自己往‘人类喜好的转变’想,以免自己去思考‘克恩先生到底活了多久?’。
她也收敛起自己的目光,从克恩拿起香奈儿黑色盒子的那只年轻的手上掠过,又瞥了克恩年轻的脸庞一眼。
然后和那双墨绿色的眼睛对视。
灯光在头顶,头发撒下来的阴影就把那双眼睛揉得隐晦了几分。
宫野明美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果然,每次我看向克恩先生的时候,他总是会在第一时间给予我目光回应。
克恩否定:“不,香水会在空气里留下持久的刺激味道,我从来不喷。”
不然警犬会嗅到。
他把盒子打开,取出里面的一个黑色不透明瓶子看了一眼,又试探性地在手腕上喷了一点,递在鼻端细嗅起来。
前调有柠檬、柑橘,中调有雪松,麝香则在后调,总体比较清新,比较类‘大雪覆盖的松林’,味道不是格外刺激,香味也不是太突出。
尽可能地辨认了一下气味,克恩又用手帕擦拭手腕,他用手指转了转黑色不透明的香水瓶,“这是一款……比较安静的香水。”
“他们选择这款香水,可能是因为有‘雪后森林’感,”克恩点到即止,“和雪山很像。”
边说,他边打量宫野明美的表情,从中分辨出了一些茫然。
“和雪山像?”宫野明美斟酌着语气,发出茫然反问,“我父母去过雪山吗?”
呃,那对挺有趣的宫野夫妇没有在睡前故事阶段给孩子讲过雪山冒险吗?
克恩简短介绍了一下,“他们去过乞力马扎罗山,在十几年前的雨季,你现在搜索还可以找到相关的新闻。”
又补充,“不过他们当时是和白鸠制药的其他人一起去的,新闻把白鸠制药的存在感抹去了,你只能找到其他游客的新闻。”
他又转了转香水,从灯光的反射和香水瓶重心变化中感觉到了一瞬间的不对劲,于是顿住。
香水瓶是黑色不透明的,但这类香水瓶都是玻璃制品,就算是黑色的,也只是在正常光线下不透明,一旦遇到刁钻的光源,就会隐约透出里面的样子。
克恩又调整了一下香水瓶,同时感受随着转动、香水重心的变化。
在陡然反转,迟了两秒,重心迟缓上升的瞬间,他看到瓶子里的液体中,有一抹黑色的东西正在浮动着上升。
香水里有东西。
这个香水瓶只有巴掌大小,那抹黑色东西也只到香水瓶的一半,大概只有两三根手指大,能是什么?
克恩立刻询问宫野明美,“香水瓶里有东西,广田小姐,要现在打开它吗?”
“或者,你可以去便利店购买锋利开瓶的刀具和另外装香水的瓶子,再在家拆开它。”
“欸?有东西?”宫野明美惊讶了一瞬间,也立刻做了决定,她咬牙道,“现在打开吧,先生!”
挺果断的。
克恩扫了一眼她下意识收紧的手,干脆利落地从旁边拿了一个空杯子过来、放在下方,又用香水瓶的下部分去碰吧台。
吧台是木质的,香水瓶是薄玻璃,克恩磕了两下,瓶子底部便有裂纹出现,又磕了一下,它便陡然碎开。
香水卷着底部的玻璃渣和一个漆黑的物体弹在空杯子里。
克恩先在吧台上垫了一块手帕,又取出夹冰块的备用夹子,把那个漆黑的物体夹到手帕上。
这个漆黑的物体是纸,那种有些泡发的油纸,它在香水里泡了很久,已经变得格外软烂了,用夹子夹紧、再轻轻一挑,便轻松挑起来了。
挑开表面的两层纸后,一支塑料的透明小管露了出来。
塑料管上印着一串数字,里面装着三粒同样印着数字的红白胶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