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巧。
克恩会处理的伤势不多,都是自己见过的。经常见到、以至于达到了专精水平的更不多,这种扭伤就是其中一项。
他最擅长处理的伤口其实是枪伤,只要和其他势力的人打交道,无论对方是官方势力还是黑色势力,用枪交流都是常事,所以熟能生巧了。
扭伤也是熟能生巧。
不过和枪伤不太一样,克恩会处理扭伤,是因为极大多数的时候都是他亲自扭的,所以清清楚楚地知道手腕扭伤到什么程度会让人丧失行动力,扭到什么程度会让人彻底放弃那只手。
现在,小红帽手腕上的伤就是扭伤。
克恩根据留在她皮肤上的痕迹判断了一下,迅速推断出来留下这个痕迹的人是一个强壮的男性,扭手腕的时候留了一点力道,没让手腕扭伤达到必须就医才能恢复的程度,只让小红帽在几分钟内因为吃痛而无法行动。
对方还放小红帽出来买药。
他接过那只手腕,粗略地检查了几下,确定骨头没问题,就松开,对满脸低眉顺眼、但肯定满肚子意见的药店老板道:“拿些活血化瘀的伤吧。”
“谢谢。”小红帽收回手,她垂下头,又迟疑着掖了掖自己的斗篷。
“回去之后可以冷敷一下,用比较凉的东西就可以,但是不要泡在水里,”克恩补充,“受伤的时间超过两天就不要冷敷了,可以改成热敷。”
“……谢谢。”小红帽又低声道,她迟疑地看了看挤到药柜面前的药店老板,以及趴在柜台上盯着她的一个孩子。
这个孩子看起来年龄不大,绝对不到十岁,从样貌看不是本国人,而是亚洲人,看清楚他样貌特征的瞬间,小红帽就畏缩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对方可能只是和她惧怕的那个人一样,都是外来者。
那是一个身上有着鱼腥味的成年黑发外来者,看样貌特征绝对不是伦敦本地人,应该是从船渡到这里的,不然身上的味道不会那么难闻。
小红帽遇到那个家伙的时候,是在为一位提前预购了晚上花束的客人送鲜花的时候,当时那位客人的大门半开着,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她敲了几下门,便迟疑着往里走了几步,刚想再次扬声提醒自己来送花了,就看到满头鲜血的客人猛地扑了出来、又摔落在地。
一个黑发的家伙从后面追出来,一脚踩在客人的身上,又和当场惊恐的小红帽对视,顺手把她也制服了。
那种随意又熟练处理人类的动作,以及那种看人像看死鱼一样的冰冷眼神,以及那个家伙身上萦绕着的那股鱼腥味,都令小红帽不寒而栗。
贩卖鲜花的时候,她是用旧报纸包的花束,所以经常接触到旧报纸,有时候是几个月前的旧报纸,有的则是十几天前、几天前的旧报纸。
在一张几天前的报纸上,小红帽看到过一起报道,警告市民们如果遇到一位黑发、非本地人样貌、身上还带着浓重鱼腥味的家伙,请一定立刻远离并向警方汇报相关线索。
那个家伙是一个正在携伤潜逃,极度危险的凶手。
枪是枪伤,这也是小红帽现在来药店的原因。
从样貌特征看,这个孩子的样貌特征和那个成年黑发家伙差不多,应该是同一个国家的人。
小红帽小心地打量着他,发现不只是样貌,连那种冷冷的眼神和那种有点令人不寒而栗的病态神情都有些相似。
这个孩子的眼神是冷冰冰的,打量她的时候就像是屠夫在评估一块猪肉一样,不过和对方对视了几秒,小红帽就不自觉地抖了抖。
对方察觉到她一瞬间升起的恐惧反应,于是又冷冷地瞥了她一眼,便轻蔑地转移了视线,去仰头看克恩,那种冰冷的眼神和阴郁的特色神情也随着抬头的动作迅速飞逝。
他格外乖巧地看着克恩。
小红帽:“……”
小红帽沉默了一下,也抬头看向克恩,乖巧起来。
认真来说,克恩的样貌特征也和这个孩子和那个黑发的家伙差不多,但是小红帽白天见过他,知道他是一个温和好心、还会细心观察的绅士,所以不算太害怕他。
这样一位好心人……
算了,就算现在立刻退出去不在这里买药也来不及了,她已经进来了,也已经为对方带来麻烦了。
那个弄伤她、又威胁她来买药的家伙就在外面等着,如果她只拿了治疗手腕的伤药出去,没拿对方需要的药,对方说不定会自己过来。
到时候,会为这位好心的先生带来更多的麻烦。
她不再迟疑,抓住自己帽子的一角,进入买药的重点,“还有,先生,我刚刚撞到了警方人员捉捕罪犯的行动,不小心被伤到了,请问有治脸的伤药吗?”
“我的脸上有一道大伤口,”小红帽先提前预警了一下,才颇为忐忑地掀开了帽子,把自己一直遮住的那半边脸露出来。
她的脸是一种很健康的颜色,不过分苍白,只是正常程度中偏黑一些的白皙,经过常年的风吹日晒有些粗糙。
脸上的五官也很端正,是普通样貌的程度,难得的是五官的分配比例和谐,所以每当柔弱皱眉的时候,就有一种惹人怜爱的吸引力。
但是现在,她刚刚露出的那边侧脸有一道大概手指长的擦伤,伤口的边缘处有被高温灼烧过的痕迹。
是子弹的擦伤。
认出来的瞬间,克恩微妙挑眉。
这个时代的枪支弹药和现代的枪支弹药可不同,不太稳定,也没那么先进,射程和准头都远远逊色于现代的枪支弹药。
小红帽脸上的这道划伤,是几乎被枪口怼在脸上、又近距离侧着开枪造成的。
伤口边缘的灼伤痕迹就是枪口留下的。
掀开帽子后,小红帽紧张地打量克恩的表情,发现这位好心的先生只是挑了一下眉,没露出什么惊恐之类的负面表情,才松了一口气。
她的心里也放松了一些,又低声把早就准备好的‘解释’说出来了,“那个犯人持枪了,我不小心被打了一下。”
“请问有治疗枪伤的药吗?我伤的还是脸,”她拧起眉,侧了一下脸,把伤口的那侧侧远了一些,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神情,“之后不会留下疤吧?我害怕。”
药店老板刚好取完活血化瘀的药回来,眼睛直了一下,脚步也轻飘飘了一秒,旋即想到刚刚听到的对话,于是硬生生忍住。
他低眉顺眼地把药递给克恩,“这是活血化瘀的药,我包装了十天的量。”
克恩随手接过,又把药店老板指走,“麻烦叔叔再帮这位不幸的小姐拿一些治疗枪伤和去疤的药吧。”
他顿了顿,又含笑着补充,“多拿一些,再加一些绷带和葡萄酒。”
“好的好的!”药店老板立刻连声应是,转头就跑。
小红帽把‘可以多拿一些吗?我害怕’之类的话吞回去,她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手也下意识攥紧了一下,“多、多拿一些?”
她佯装不解,“不用只拿十天的吗?”
不会是发现了吧?
这位先生格外敏锐,观察力很强,还很好心,脾气也很好,被她拦住求买花也没有生气,发现她的手有冻伤之后又多给了很多很多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