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叹气,继续安慰,“没有猫眼,放心,他不知道你是谁的。”
“我说了,我是楼下的住户,”广田雅美的声音持续减弱,“请求他晚上小声一点……”
那事情就好办了。
“搬家吧,广田小姐,”克恩干脆利落地放弃安慰,“这个凶手大概率很陶醉自己的艺术创作,这里充满了‘仪式感’,你在中途上来打扰过,他有一定的可能会因为你打扰了他的陶醉、而对你心生不满。”
“在他被抓住之前,找个安保力量比较好的小区吧。”
“还有,”他瞥了一眼在低声打电话的工藤优作,委婉劝告,“最近最好不要去太陌生的地方、见太多的陌生人。”
最近别违法钓鱼了。
万一凶手愿者上钩,那就是主动送菜上门了。
不过。
克恩回忆起暴风雪别墅里的那几位幸存者,以及现实中他们的结局,又安慰道:“你看着来就好。”
反正不管在这个时候多小心、多谨慎,如果现实里已经死掉了,那也就真的死掉了,这里是不影响现实的。
“欸?”广田雅美恍惚了一下,莫名觉得这种口吻有些熟悉,好像在很久之前、她听到过类似的语气和叮嘱。
发现了这一点熟悉后,非常迅速的,广田雅美又发现了其他感觉有些熟悉的点:对方垂下视线、温和看过来的眼神。
那种像是长辈一样宽容、温和的眼神和墨绿色的眼睛,以及这种叮嘱的语气。
还有一点,客厅里的这位六翼天使长。
广田雅美下意识转头,去瞥那位六翼天使小姐,刚好和对方含羞瞥过来、像是带着微微笑意的眼神对视。
在悚然一惊的同时,某一瞬间,她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副画面。
一位穿着正装的绅士半蹲在她面前,耐心地听她用着急的语气讲述,她的一位童年伙伴在旁边补充,他们讲完,那位绅士抬手、挨个揉了揉他们的头,温和着夸赞,“你们做的很好,在发现命案的第一时间、就回来通知大人,是非常了不得的行为。”
只有短短一瞬间,她怔了一下,还没有在陡然的战栗中抓住这一闪而逝的画面,眼前就一黑,有一只温热的手覆盖在她的脸上。
克恩伸手捂住她的眼睛,帮这位看着六翼天使小姐陷入了僵硬中的广田小姐转了个身,然后立刻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礼貌地表示了一下避险。
“还是不要再看了,越看、晚上越会做噩梦。”
广田雅美下意识眨了几下眼睛,刚刚心里涌起的那种莫名的激动情绪缓缓平息下去,在一种微妙的、有些怅然所失,好像错过了什么重要事情的感觉中,她低声道:“我刚刚,好像想起了案件的一些线索,但是没有回忆起来究竟是什么。”
克恩认真观察了一下她的神色,发现她还有些怔然,说出的话大概率是没有精心斟酌过的、所以很有可能是真话。
那么,这位违法犯罪的广田小姐,就是在努力回忆和案件有关的线索……一位违法犯罪分子这么努力积极地配合侦探破案,多少有点奇怪。
不过那位凶手在外面逍遥法外多久、打扰了凶手自我陶醉的广田小姐就要担惊受怕多久,这么积极地想要侦探破案,也是情有可原。
就是不知道这个家伙能不能把握住分寸,在工藤优作面前没把握好分寸的话,就相当于自己把自己送给警方人员充业绩了。
克恩礼貌性点头,什么都没有说。
工藤优作挂断电话,他也跟着退出房间,又把房门关上,才带着歉意道:“抱歉,没想到房间里会是这样的场景。”
他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斟酌着道:“第二批警方还有五分钟赶到,第三批警方人员也在集结中了,应该很快就会赶到,我要去之前那几位死者的房间查看一下,两位是先去楼下等待、还是……?”
还是陪他一起?
克恩都无所谓,反正他对心翼教没多大的兴趣、对这种过分自嗨的凶手也没多大的兴趣,他转头看向广田雅美,示意对方决定。
广田雅美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工藤优作,最后脸色苍白着道:“还是一起去吧。”
“凶手不在这间房里,但不代表他不在其他的房里、或者是附近。”她缓缓说出克恩之前没明确说出的一种可能,“这种时候,工藤先生如果独自去查看的话,可能会出现意外。”
“而且。”
她迟疑了一下、又迟疑了一下,最后还迟疑了一下,才犹豫着道:“而且,我父亲以前也在电视台工作过,他报道追踪过一段时间心翼教……我对心翼教的事不太了解,不过刚刚渎神者留下的案件,对吧?”
这句话,有个很关键的重点:‘渎神者’。
在调查心翼教期间,工藤优作查到的所有资料、见过的所有人,几乎都是称他们为邪/教徒,或者是心翼教的信徒,除了那个猎杀心翼教的组织、以及隶属于那个组织的莎朗。
只有他们称呼心翼教信徒的时候,才是‘渎神者’。
他眯了一下眼睛,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克恩,再次恍然对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了。
除了心翼教的信徒,这里还有猎杀心翼教信徒的那伙人,就是眼前的广田雅美。
“令尊报道追踪过心翼教?”他没有直接说出这一点,而是保持微笑的幅度,挑了一个正常人相对会关注的点。
“是的,”广田雅美点头,“我父亲、和我父亲的朋友,都调查过心翼教的事情,可惜他们调查的时候,我还太小了,不清楚他们究竟调查到了什么程度、他们也不把那些资料给我看。”
这句话有真有假。
真的是,她的父母真的调查过心翼教,不过不是因为他们在电视塔工作,而是因为他们的一个朋友。
那位朋友……
广田雅美的脑海里一闪而过一个模糊不清的人影,以及对方的那句‘我尊重你们的选择,但是,宫野,一旦接受他们递过来的橄榄枝,你们就不再是自由的白鸽,而是负担上某种意义。’
也闪过对比之下,格外清晰、简直如同昨日刚刚发生过一样的父母的反应。
听到那位朋友的话之后,她的父亲和母亲一起推着眼镜、对视了一眼,她的父亲无奈微笑,母亲则狡黠着打趣,‘我以为在认识你的那一刻,我们就是和平鸽了?’。
回忆着,广田雅美皱起眉,脚步也慢了半拍。
……奇怪,为什么她对父母当时的反应那么印象深刻,甚至连细微的表情细节都记着,对那位朋友,却只有一个模糊不清的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