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似邵臣白放弃了,他短时间内不会再使用什么手段争夺邵氏,可我知道,等待邵伟文的考验和关卡还有太多,他很累,很沉重,母亲和父亲闹车这样,做儿子的最心痛,他看到了从前的自己,每天面对着自己辜负了又无法再重拾那份灼热爱情的女人,他或许不会很快乐,至少,并不像我以为的那样快乐。
也许吧,在最后的关头,他没有再选择伤害我,他保全了我,邵臣白卑鄙阴险,在他身边,他忌惮着还有利用我牵制张墨渠,万万不会伤害我半分,如果在邵伟文身边,难保我不会是第二个邵志贤,他连亲生父亲尚且算计其中,我又算什么。
我呆呆的立在那里,“是吧,我挺高兴的。”
他也随着我抬头看了看阴沉的天空,“女人总喜欢心口不一,我并非愚蠢到看不出你的失落。”
“男人心口就一么?不也是天生表里不一的行家,换而言之,谁又能想到潇洒沉稳每年资助西北山区还有贫困学生数以百万计的邵副董,竟然一副好皮囊之下生了一颗算计父亲和手足甚至以女人为筹码的禽兽?”
我说得毫不留情,我也不知为什么,大抵是为了邵伟文气愤吧,虽然他也不曾尊重我还我自由,但到底,他对我也算这么多年在滨城漂泊流浪所遇到的最温暖的人了。
邵臣白听出了我的愤懑,他望着我面无表情的脸,他似乎想伸手摸一摸我的脸,我下意识的皱眉,他的手顿在半空中,他怅惘的笑了笑,“呵。在你眼里,我是个坏人,十恶不赦对么。”
我愣了愣,他似乎在剖析什么,我咬着嘴唇,竟觉得无言以对。
“你觉得,我很会伪装,对外总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私下却这样卑鄙,可以用女人做诱饵去钓自己的亲生父亲,可以和手足相残厮杀,为了所谓的利益与地位,但其实我做这些,并不快乐,每每我走出一步棋,都是痛的,为我母亲三十余年的等待却只等来了一生终老,为我自己到了三十岁才能填入邵家的族谱进了祠堂,之前过的都是私生子的人生,为了邵伟文的母亲倚仗家世嫁给了邵志贤,从而子凭母贵,过了那么多年少公子的日子,我为了温饱在街头做工时,他无数次开着跑车从我面前经过,最可笑的一次,我正在路边销售产品,热的满头大汗口干舌燥,他竟然从玛莎拉蒂的跑车车窗里抛出一瓶价格十几块的山泉水,就扔在我脚下,那一刻我的滋味是怎样的,你能理解么。”
他笑了笑,低下头,他此时一身名牌,矜贵而高雅,却怎么都觉得那般落寞。
“若不是我的身份被邵氏别有用心的股东发现了,闹的沸沸扬扬,邵志贤害怕这件事影响了一生的名誉和邵氏的前程,这才像一个失去了爱子多年的慈父找到了我,他老泪纵横,将我抱在怀里,对我说苦了你们母子一辈子,那一刻我只是冷笑,试问,如果我对他的利益无法造成丝毫影响,他又怎会将他三十年前的风流事公布于众?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走进邵府,又是怎样的心情么,真豪华啊,我和母亲一只住着政府的救济房,在边缘的郊区,每天上学要经过一条公路一条水路,当真是跋山涉水了,母亲害怕邵伟文的母亲倚仗家世对她步步紧逼,带着我躲到了乡下,我一直到十八岁才见识了市里的繁华,邵伟文不屑于吃的东西,我几乎都没见过,同样都是邵家的血脉,为什么我要落得这样的人生?而我母亲,一生都没有过一天好日子,她唯一的期待,就是守着邵志贤那一句‘我一定会娶你’的承诺。”
他攥着拳头,目光冰冷而狠厉的注视着前方,“我恨不得杀了所有人,我知道我未必能成功,吞并邵氏需要漫长的时间,还有荆棘的过程,我能坚持下来,可邵伟文也不是那般容易缴械的人,何况还有一个我到现在都看不透的绍坤,如今邵志贤将百分之五的股份给了一个女人,而股份到了我手上,到时邵氏上下皆知这个女人是我的人,绍坤恐怕会和邵伟文联手,我唯一的筹码就是得到张墨渠相助,可他不会轻易答应我,因为我们之间从未有过合作,何况我用你做威胁从他手里拿到了城南价值六个亿的地皮合同,害得他元气大伤,他对我亦是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但是如果你在我手上,他万万不会轻举妄动。”
他说罢望着我,“我知道你不会帮我,我用交易的方式带走了你,你心里恨我,你现在一定想着怎么逃离,但既然你将我看作是个卑鄙小人,无妨,我就将卑鄙进行到底。”
他伸出手,横在我腰间猛地一个用力,我整个人朝前扑去,恰好落在他怀里,我仰起头,他低眸看着我,下巴就蹭在我额前,“我并非如邵伟文一样风流,喜欢假戏真做,财色双收,我只要利益,只要报仇,只要吞并邵氏,让他们全都一无所有,落魄到乞丐!我不会碰你,这是我的承诺。”
他笑了笑,松开我,“小人了这么久,做一回君子未尝不可。”
他靠着宾馆的玻璃墙壁,点了一根烟,眯着眼狠狠的吸着,天边不知是谁,点燃了烟花炮仗,那一朵朵姹紫嫣红的烟花在空中升起、绽放、坠落、消散,从最初的霎那繁华,到最后无影无踪,就像最绚丽的一场梦,早晚要魂飞魄散。
耳畔响起尖叫和呐喊,那是一对二十多岁的情侣,依偎着耳鬓厮磨,女孩指着烟花兴奋的跳脚,眼中都是欣喜,男孩宠溺的望着她,轻轻拂过秀发,带动一圈柔和的涟漪,他们相视一笑,羞涩的抿着唇,然后经过我身旁,进了酒店,最后像是连体婴一般的消失在了电梯门里。
我收回目光,发现邵臣白正在低头看腕表,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失落和悲凉,只是蹙着眉头,有些焦急和不耐。
“沈小姐,我晚上还有一个会议,如果你并没有事要在这里办,我们可以离开了。”
我哦了一声,跟上他进了黑色的路虎,车被他开得飞快,不多时便停在了一个庄园外面,我站在大门口,看着仆人将铁门打开,唤了一声“先生”,我再次觉得有钱人就是挥金如土潇洒的一只乌龟,他们节奏过得特别慢,不论是夜生活还是白天紧张的工作,仿佛只要坐在那里拿着一支笔对着文件勾勾画画就够了,而晚上坐在昏暗的包房内,听着音乐看着小、姐喝酒沉思就好了,然后纸醉金迷到连住的地方都如同皇宫般。
邵臣白住的不是别墅,而是一层楼的庄园,有喷泉有露台,二层是类似空中花园的地方,罩起了一个大的玻璃箱,坐在里面隔绝了一切噪音,还能欣赏夜景。
我环顾四周的同时,邵臣白从车库里走出来,他站在我旁边,将公文包递给了仆人,“他们来了么。”
仆人点头,“十五分钟之前到的,正在会客厅等您,我已经上了甜点和热茶,为他们打开了音乐。”
邵臣白点点头,“安排一间房,给这位沈小姐。”
仆人看了看我,笑着说好,便引着我进了庄园。
邵臣白从另外一扇门消失了,仆人并不给我机会去看,仿佛这里的一切都格外神秘郑重,相比较邵伟文别墅里的苏姨,类似亲人一般的随和,这里的仆人更有几分经受过特殊训练的味道,做事说话麻利而简单,不留丝毫给人回味的余地。
我莫名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怎么都安定不下来,我终于明白邵伟文对邵臣白的忌惮,一个连自己身边人都如此苛待,他又能对谁手下留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