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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到顾香生这一句承诺,夏侯渝脸上的表情顿时比吃了十斤糖还甜,回去的路上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生怕一松手顾香生就会消失似的。
好在时下风气使然,男女当众牵手固然不多见,也不至于惊世骇俗,否则换作稍微封闭一些的朝代,怕是能立马引来无数谴责惊骇的目光了。
夏侯渝甜滋滋地将顾香生一路牵回家,沿途路过唐记,还自作主张买了不少零嘴,差点没把整个蜜饯铺子的点心样式都包圆了,又拉着她到银楼,说要做这个打那个,订了一大堆首饰,若非顾香生最后强拉着他走人,怕是他连隔壁绸缎铺子都要进去走一遭了。
“你买这么多作甚,我也吃不了用不了,到时候你顺便带回京城算了。”顾香生囧囧有神地看着他提着的那一大堆东西。
夏侯渝与顾香生一起时,身边都没有带人,这种时候也只能亲力亲为了。
“从前都是你给我买,现在自然该换我给你买了啊,你把喜欢吃的喜欢用的挑出来,余下的送诗情碧霄她们也好,碧霄不是有心上人了么,也该给她筹办嫁妆了罢,我在银楼订了一批头面,过两日让他们送过去,你挑几套给碧霄,也算是全了这些年的主仆之情。”
顾香生好气又好笑:“你还是多想想回去之后如何与你大兄周旋罢,碧霄的事情自有我来管,不用你操心。”
刚得了句话就俨然将自己当成自家人,简直蹬鼻子上脸,没见过比他更厚脸皮的人了。
夏侯渝听了,也没有一丝窘迫羞涩:“诗情碧霄她们从前给了我不少照顾,这些情谊我都记着呢,如今有我能略尽绵薄之力的,香生姐姐就不要与我客气了,好不好?”
他似乎吃准了顾香生拒绝不了他,每回说“好不好”“行不行”“可不可以”的时候,总要带上一点儿撒娇的意味,要不怎么说许多人都是吃软不吃硬呢,尤其是美人撒娇,越发赏心悦目,就是顾香生对夏侯渝没有一点想法的时候,听见这样的声音也会禁不住心软。
送她回到焦宅,夏侯渝还絮絮叨叨交代了不少事情:“这几天我要准备下回程的事情,怕是没法儿过来看你了,你自己要多保重,往后天会更冷,要记得添衣,吃饭要多吃点,我瞧你总挑着素菜吃,这样不好,人本来就没几两肉,别瘦得没形了……”
顾香生怎么也不想不通,隐藏在夏侯渝那副高贵冷艳外表下面的,竟然有一颗婆婆妈妈的心,换做几年前,这番话也该是她来叮嘱对方的,现在倒好,角色完全倒置了。
她一开始还耐着性子听着,越听越是哭笑不得,忍不住打断他:“我在外头过了这么几年,也还好端端的,你不必担心这些微末小事。”
夏侯·老妈子·渝语重心长:“诗情碧霄她们再贴心,有些话,你若是不听,她们也拿你没法子,我不知道我这一去需要耽搁多久,也不知道多久之后才能与你见面,可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没病没灾,这样就算我看不见你,也觉得安心。”
他握住顾香生的手:“你说你要等我三年的,可不能反悔,我定会为你守身如玉的。”
前面那一番话让顾香生的心霎时软得一塌糊涂,最后一句纯属狗尾续貂,感动全然不翼而飞,取而代之的是啼笑皆非。
再恋恋不舍也不可能赖着不走,夏侯渝来邵州的时候带着不少人,其中有心腹,也有别人的眼线,为了尽可能免除麻烦,他出外的时候一般不让人跟着,也让自己的心腹监视那些眼线,但凡事还得小心些好,若不想让别人发现自己与顾香生过从甚密,就不宜时时与她黏在一起。
好不容易听见顾香生吐露心声,他一面是惊喜交加,一面又惋惜两人没能拥有更多的独处时光,那种又是高兴又是纠结的心情,估计没人能够理解。
顾香生看着他一步三回头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直到对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她才转身入内。
诗情和碧霄看见她带回来的一大堆东西,果然很惊讶,听说是夏侯渝买给她们的,两人都很高兴,尤其是碧霄,捧着夏侯渝给她的那两套头面,感叹道:“万万没有想到,自小养大的孩子,竟也懂得回报了!”
诗情笑她不知羞:“五郎什么时候成你养的了,你这还没嫁人呢,就一副老气横秋的口吻,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孩子都多大了呢!”
碧霄张牙舞爪地要挠她:“就你话多,就你话多!”
顾香生撑着下巴笑看她们闹。
两人闹了一阵,碧霄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娘子,那您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顾香生装傻。
碧霄顿足:“五郎对您的心意,长眼睛的都看得出来!”
顾香生抿唇一笑:“诗情都还未有着落,我急什么?你有空也让丘书生留意一下,看他府学里有没有什么未婚适龄,人品又好的人选。”
碧霄果然马上就被转移了注意力:“是呀,诗情,你到底要个什么样的,总得与我说一说,我才好帮你留意。”
诗情脸红啐她一口:“明明是在说你的事儿,怎么又绕到我身上来了!”
顾香生笑道:“若你们俩是一男一女,那我也不用发愁了,一个温柔稳重,一个活泼泼辣,性情还互补,正好凑成一对儿!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诗情,咱们名为主仆,实如姐妹,你若有心仪的人,一定要与我说。”
碧霄倒也罢了,诗情性子体贴,她最怕对方为了陪伴自己而放弃属于自己的幸福。
诗情没说话,脸色却越来越红。
顾香生察言观色,奇道:“这是真有了心上人?”
碧霄:“好啊,你平日里瞒得最紧,谁也不告诉,是谁,快说!”
诗情:“也,也没什么……”
碧霄佯怒:“你是不是不把我当姐妹了?竟连一点风声也不露,我们难道还会笑你不成!”
诗情不得已,只好吐露实情:“不是我不肯说,是我还不知道他是什么个想法,总不能巴巴上赶着去倒贴……”
碧霄都快急死了:“说了半天,你还没说到底是谁呢!”
顾香生却看出一丝端倪:“是我们都认识的人罢?”
碧霄大吃一惊:“难不成是徐使君?”
诗情白了她一眼:“你都想到哪儿去了!”
碧霄坏笑:“你要是再不肯说,我就猜宋司马了!”
诗情拿她没办法:“是,是于都尉。”
这下不仅碧霄,连顾香生都吃了一惊:“怎么是他?!”
诗情吞吞吐吐:“先前要写兵略的时候,他需要与娘子商讨,三天两头往这儿跑,有时候娘子没空,我代为跑腿,这一来二去,就认识了……”
碧霄:“可他家里不是还有儿女么,你嫁过去之后就是当人后娘了,你可要想清楚啊!”
诗情低头:“谁说要嫁他了,我又没这么说!”
她既然说了于蒙的名字,即便不是两情相悦,那起码也是对对方有情的,而且两人交往,必然也有一些暧昧之处,说不定于蒙还曾表露过好感,否则以诗情的自尊自爱,断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自作多情。
顾香生觉得这事有点棘手,倒不是两人身份不匹配,诗情碧霄早就不是奴婢的身份,放良书也在她们自己手里,而是于蒙一个鳏夫,膝下又有儿女,若能娶到诗情,怎么看都是他占了便宜。
但她们这么看,不代表别人这么看,顾香生还不知道于蒙自己是怎么想的,如果他也对诗情有意,为何又不找人上门来提亲?
“你别着急,我找个机会打探打探,问问他到底是个什么想法?”顾香生柔声道。
诗情眼眶一红:“娘子别问了,他若有心,早该上门了……我也认了,他是邵州都尉,领一州兵权,若是觉得我配不上他,我也无话可说。”
“你别胡思乱想!”顾香生难得对她们沉下脸色,“我的人,哪里轮得到谁说不要就不要!于蒙是邵州都尉又如何,当初我若是想,同样可以让他当不成这都尉,不过要费些工夫罢了。你既不是奴婢,品行样貌又样样都好,只有他配不上你,断没有你配不上他的道理!现在八字还没一撇,这事我来作主,他就是要娶,那也得八抬大轿聘礼齐全地来,家里那些妾婢通房也得通通料理好再说,断不能委屈了你。他若是做不到,你也别伤心,我再帮你找个更好的便是,两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可遍地都是,天涯何处无芳草,他不要你,不是你不够好,是他没眼光!”
诗情碧霄很少看到顾香生如此霸气的一面,都说不出话了,只会愣愣点头。
不过还没等顾香生来得及去询问于蒙的意思,重阳宴便如期而至了。
重阳节前两日,夏侯渝也离开了邵州,他没有特意过来和顾香生道别,只留下一封书信,托人代为转交。
与其说是书信,倒不如说是一首诗的后半截。
著以长相思,缘以结不解。以胶投漆中,谁能别离此。
换作其他情怀如诗的闺中少女,估计会很感动,可顾香生只觉得眼角抽搐,连牙齿都要酸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