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垂下头去,纤细的手指拨弄着指间一片狭长的竹叶,心里暗暗寻思,这人到底是何来历,要不要一会儿问问徐绸珍。
“阿颜想不想知道那位歌女的身份?”永无伸手拢了拢琴上挂穗,目光勾起些许回忆,“她弹得一手好琴,为人端庄雅致,我当时虽不过是个孩童,也被她那种掩藏的华贵之气深深吸引。”说着,他侧头深看朱颜一眼。
“等一下,你是孩童,怎么能……”朱颜抿唇,眨了眨大眼以示不解,虽然她一向对狎妓之事很看得开,但若是孩童,毕竟不该见这些吧?
“我是在朱四伯府中见着那位歌伎的,其时,她已是朱四伯的一位妾室。”永无说得很是平淡,似乎对这种事情一点都没有放在心上。
朱颜想起来的,倒不是自己那个便宜的爹有多少风_流逸趣,而是脑袋中一下子蹦出了袁宣清那部《信史》上的内容,她那个父亲朱衡,朱矩之,似乎的确是恋慕一位歌伎,并且一时还传为一段佳话呢!不过门不当户不对的,又赶上那时四境不平,朱衡辞官从商,这事后来也就渐渐淡去了……
这样看来,这个永无说起的歌伎,便是她?那自己知道这首曲词,就更没什么了吧?
“阿颜,听平远说起,有一位京城的公子曾赠你一部史书?”永无像是能看透她在想什么,竟然问起了这件事。
朱颜微愣,随即乖乖点头,“不过那史书只记了前后十余年的事情,里面的确提到了爹爹曾恋慕一位歌伎,就是永无见过的那位……呃,姨娘?”
“你唤她姨娘?”永无的手微微一错,弦上腾起一片细碎的声响。
“既是父亲的妾室,自然便是姨娘了。”朱颜无辜地霎了霎眼,她的辈分又算错了?还是在这里不兴这么叫的?
“也是。”永无很快恢复了平静,温和的声音像琴声一样清旷悠远,“想来那史书中,并没有记载先王的故事。”
朱颜挪了挪压麻的小腿,她记得那书中提起,国都破后,那位君王走投无路,从城楼上跳下,不想竟没死成,只是落下了残疾。代位执掌江山的那位,为了显示自己的仁义,封他为抚顺王,并且追封了他的父亲也作王。所以,永无说的先王,应当是那位抚顺王的父亲吧?
“先君,也就是如今的抚顺,其实并不该作亡国的君主,要怪也只得怪他那位父亲太过昏庸,专宠**一位美人。”永无谈起前朝的事情,竟然一点不避讳,声音平稳淡然,似乎在说着一个过去很久的故事。
不过朱颜还是从他微微的停顿中,听出了一丝已经淡去的恨意。
“当年皇后过世已久,一位年轻的美人得宠,连带着妻族一并飞黄腾达。那人年老昏庸,终是招致四境兵乱,只得带了美人匆匆逃离帝京,不想到了……”
朱颜睁大了眼,这活脱脱又是一幕明皇与贵妃啊,这么巧?!不自觉接口,“是不是六军不发,要求处死美人?”
“可以这么说。”永无点点头,神情却起了一丝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