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她不知要做些什么,正好梁又梦来寻她,说是今日德爷庆生,在三斟曲摆了一桌酒,权当家宴过了。
“德爷今日庆生?你怎么现在才跟我讲,不然我也好早些日子去准备贺礼。”衷瑢连忙往梳妆台去敛妆梳发,又换了套喜庆的衣服,取了支自己最爱最舍不得用的玉簪来,同她一道上了车。
宴席就摆在牛脊背顶楼的露台上,楼下歌舞升平,熙熙攘攘好不热闹,映衬了只有四人的私人宴会。
一张圆桌上盛着佳肴美酒,可惜现在未到水果丰产时节,只剩些夏天腌制的蜜饯甜甜口。
何音对衷瑢与梁又梦说道:“慕亦认识的人虽多,但心有连结的只有你们两个了,所以今日其他人我也不多请,你们不要嫌弃就好。”
衷瑢看看他们这对,不是夫妻却恩爱的令人十足羡慕,想着跟自己夫君的矛盾还未解,又是被他那么一下锁起了无家可归的凄楚感,难免无人问起也要先化了情绪在脸上,叫看的人一阵心疼。
慕亦首先察觉到,暗里手肘推了何音一把,让他仔细瞧瞧衷瑢。
何音注视了她一会,整桌的人也均沉默下来,等着他作何表态。
“衷瑢?”他试着唤她一声,引了衷瑢抬头望过来,这小娘子的神色并不好,真像是生了病或是心里千万斤的重。
梁又梦与慕亦找了个借口,相伴着到楼下去寻乐子,留了这两人私聊。
说起发生了什么事,衷瑢对着何音就是一顿怨诉,把昨天云长天如何如何冤枉她,又把她锁在门外这事哭啼过,又向他问道:“二哥你说我是不是太傻?早先被他猛追一遍就沦陷了进去,今日才知这禽兽不光脾气差到极点,连是非都不分,随意冤枉了人。”
他只道发生了什么大事,原是夫妻间闹闹情绪,便劝慰道:“二哥也替你心疼,这云长天把你锁在屋外的确是他不对,不过谁让你没自己去处呢?女人嫁出去就是蒲公英落地,能不能让你生根发芽都是要看人脸色的,所以你也想开点,忍忍算了。
你喊德爷的慕亦有时候也得被我骂几句,她倒还好,实在不开心还能回大公主那边。你今后再没地方去,来我家,反正就在隔壁,当自己娘家,不要怕别人说什么。”
衷瑢听他讲这些,把她心里隐约的那点寄人篱下的情绪都给翻锄出来,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令她为难又感慨,忍不住哭得更加叫人痛彻心扉。
何音换座到她身边,拿了手绢,边细心替她抹泪,边笑道:“看你这样子,我也实在不忍心,当初就在想,你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女孩子,光凭着人家那点喜恶就进了侯门,这往后便是风雨飘摇的日子,说抛弃就抛弃,你一点耐他不得不是?”
她泪珠掉得还是这么厉害,直要把他手绢哭湿透了,抽泣着问道:“那我该怎么办?”
何音装着样子沉思了一会,说道:“不如这样吧,二哥我最近刚好有件事需要人帮忙,我觉得你现在这情况,就挺适合的。”
那边厢,云长天整装欲上北苑巡逻时,让皇帝叫了去,陪着下会棋。
两人只差了十岁左右,话题挺多,不像跟朝上那群老学究咂半天口水都只是困在治国之道的圈里出不去。
皇帝的视线落在棋盘棋子上,看起来十分专注,但口中想说的那些又全都不漏地道出来,让云长天赞了多遍圣上过人的能力。
皇帝一笑,推了他稳胜的棋局,让人换了过来整理。
他终于看向云长天,说道:“问筠山那事,朕已经答应了贾思德,会遣他儿子去的,不过,你也知道大臣们肯定是要反对的,举贤要避亲,朕不能坏了规矩,所以这事后来又让朕推了,他们不是不让贾英去赴任吗?朕就找了何音来,答应他如果他肯交出问筠山,朕就破例提拔他去南方做个县尹。”
“提拔何音为官,堪比大公主斜封官的手段,请皇上三思。”云长天坚决反对这事。
皇帝自然要笑了:“你看你都不同意,朕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做?只不过何音是个说要紧不要紧但又是有那么点关键性的人,他还在朕和大公主之间徘徊,朕就想利用了他这点,把问筠山及早收回来,往后就不必在意他了。”他喝一口宫人递上的药汤,觉得有些凉了,唤道:“元喜?”
那名为元喜的宫人上前两步跪在座下,听他说道:“今天怎么回事?汤都凉了。”
元喜诚惶诚恐,立刻磕头谢罪道:“陛下恕罪,今日御膳房送来的早,奴婢怕延误陛下用药时间,就留了下来。”
皇帝看看手中的凉汤,顺口气,挥手让她下去,自顾喝了个光。
云长天在对座看着,有些担心:“凉水进肚堪比砒霜,陛下以后别喝了,让御膳房再熬一碗便是。”
药碗让一个宦官送了走,皇帝看看四周林立的宫人,重又执子布局,谈起来:“这个元喜,你可能不认识。”
云长天笑了,说道:“一个宫人而已,还有来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