衷瑢也不傻,她想着自己无处可去,倒不如先在这里呆个一天两天,期间往云家送封信看看有没有人救,实在不行夜里偷偷逃出去便罢了。
想的是美,她哪知道翡姐老谋深算,没等贾公子坐过的凳子凉了,就拿出一份卖身契来,给出了自己条件:“你摁手印,我就让你留下来,你不摁,我立刻去让人把那群人叫回来。”
这是落到老狐狸手里了,衷瑢有些心慌,摁了手印代表着就算云家来人了也带不走她,因为那是要赔一大笔钱的。
她右手抓着左手看着契约的条款,看到赎身需交四十贯钱,头皮都麻了。
哪知翡姐趁她犹豫没有防备时,猛地掰了她的手,控着食指往红泥里一戳,尽管衷瑢反抗,可还是不敌她的力气,指印落在了契约书里。
被强迫摁了手印,衷瑢真是又气又急,拍着桌子跳起来责骂翡姐真是什么勾当都干。
翡姐因她是棵摇钱树,所以忍着没反击,反而好言相劝,气度宽谅地请她坐好了再说。她跟净姨一般大的年纪,保养的却比净姨好,那般笑笑,令衷瑢恍惚间觉得眼前人不是陌生的翡姐,而是相熟的故人。
“娘子我这也是为你好,你也不想想,你一个人孤苦无依地到京城来,没钱没住处的,夜里也不好走动,白天又要到处流浪,你看看街上那群都什么人,那是肯定比不过我这里的老爷少爷们。他们都是达官贵人,说难听点,要是看上你了随便找个理由把你绑回自家都没人管,更不用说你最后是死是活了。”翡姐耐心劝着,一点不给她思考空间又补充上来:“刚才那个贾公子,具体哪家的,你以后自己去城里打听就知道了,高官人家里,贾姓就他们一户,他看中你,你也要好好谢谢老天爷开恩,不是碰着什么口味癖好特别的,或是对待女人特别凶暴的,总之你享福不说,还能从他身上捞点好处,这私房钱你自己攒多了就知道甜头了。你看我契约上为什么标着赎身要四十贯钱?因为在咱这里,跟对了人,哪怕只有一个,那也是衣食无忧的,以后扣掉这赎身的钱,你自己留着还有大把呢。。。”
衷瑢听着差点就被她洗脑了,好像这么说来,花个几年青春陪一个样样都好就是有点花心的富贵少爷,然后攒了钱再回乡从良嫁人,是一件没什么大不了而且很轻松的事。
安排她到二楼的房里的时候时,衷瑢心魂又开始不安起来,她想到净姨有时候也是如此劝服新来的歌姬,结果没有个歌姬是后来仍心甘情愿地为她卖命,都嚷着自己当初年轻受骗云云。
忐忑了一夜,衷瑢一早就起来打开窗往外看了看,楼下就是公共的院子,外面没有围墙,直接连着大街,窗底下是个池塘,大小刚好包住房基。
正当她思虑要不要从二楼直接跳下去逃走,昨天的贾公子果然赶早来了。
他看上有点迫不及待,满脸都是期待的笑,衷瑢紧挨着窗户让他别过来,但见他仍是越走越近,双手一齐向她腰上伸去,吓得衷瑢脑子里一片空白,转身攀上窗缘,闭了眼尖声叫着跳了下去。还好池塘深,她浮起来时离池边近,探手就抓到了池边的石头,挣扎着爬到地上,呛两口水出来就头也不回地往街上跑去。
那个贾公子看呆了,愣了半天才想起喊翡姐去抓人。
衷瑢拼命往桃闻街跑,不管怎么样在京城她只认识云家,能救她的希望最大。
亏她体态轻盈,跑起路来跟长了翅膀一样,也是一大早街上行人不多,阻碍少,一群青楼的打手追在后面,愣是被她甩了半条街的距离。
只是她不认识路,也没时间停下来问问路人桃闻街怎么走,就凭着大致映像左拐右拐,也不知道自己后来到了那里。
打手们见她有些体力不支,赶紧加把劲憋着口气上来追她,衷瑢只觉头晕眼花,又是满身的池水黏着皮肤透不过气,听着后边的呼号越来越近,干脆看见了某家墙上有个狗洞直接爬着钻了进去。
就差一点点距离,跑在最前面的打手就要拽到她的脚踝了,结果衷瑢腿往前一屈,终究仅留了只鞋子给他。
衷瑢倒在泥地上,支起身看着打手透过狗洞向她骂骂咧咧,鞋子还被他狠狠扔在地上跺了四五遍,这场景真留给她无限恶劣的印象,以至于多年后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打手们等人齐了就壮着气势往大门闯去,想上门讨人。
她只觉天昏地暗,自己怕是从此要陷入苦海了。
绝望中无力地向后倒下,却不小心撞在了人腿上,她吓了一跳,扭身往背后望去,见着一张有些眼熟的脸在向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