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异口同声的开了腔,又相视失笑。
“你先说吧。”沫瑾以袖掩唇轻笑着说道。
“这些日子,你过得可好?”赵子昊望着她,单手抚着杯身。
沫瑾早便想到他会如此问,只是真听他问及,想及这几月的经厅,不禁唏嘘不已:“初来他国,总是有诸多不便,我与太子殿下又身份悬殊,走到今日总是要经过些风风浪浪的,好在,如今一切顺遂,也没什么好担忧的。”
“如此……便好。”赵子昊回得有些艰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又问道,“你方才想说什么?”
沫瑾摇摇头:“也没什么,只是想问你近来可好?宫中的琐事可都解决了?”
“难为你还记挂着我,你放心吧,那些事我都能一人解决,你顾好自己莫让我担忧便成。”他顿了顿,见沫瑾没接话,接着道:“你娘她很好,你莫要担心,我安插了个人进府,一旦有何事发生,我立刻便能得知,由我在,你尽管放心吧。”
“多谢,若不是你,这些年我们娘俩还真不知会如何呢?如今还要你一直帮衬,我真不知该如何,才能报答……。”
“我不求你回报什么,”他插进话来,“我的心,你是明白的,便是如今你即将嫁作人妇,我心亦不会更改,瑾儿,这么多年,我从不曾改变过这份心意。”
沫瑾低下头,双手在桌下不停地绞着衣袖子。
面对赵子昊,她只能亏欠着,从前,他们身份悬殊,她无意高攀沾染琐事,而今,他们还是身份不同,且日后还要相隔万里,朝夕难见,又还能折腾出什么结果来,他再说这些句,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沫瑾,你在这儿真的习惯么?开心么?”
沫瑾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愣愣地出神。
从来,她总是能随遇而安,到也没有什么习不习惯的说着,至于开心与否,眼下看来,也不是她能说了算得。从苏家庶女的身份,到日后太子侧妃,哪一回不是看着他人脸色过日子的,哪由得了她。
“看你这样子,不必说,我也能明白,皇宫内苑,如牢似城,不管在何处,都只是让女子们画地为牢,蹉跎了青春,愁苦了自己。”他叹了口气,“若是你觉得不舒心,不如趁着现下,随我回去吧。”
沫瑾怔忪地望着他,心思已是百转千回。
倘若赵子昊只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寻常百姓,许是在此时这种她犹豫不绝的时刻,真得会不顾一切的随他离开。
只是,他是高光国的王爷,而她,即刻成为尉羌国的太子侧妃,若他们双双失踪,许是两国会因此而起战乱,连累了无辜的百姓。
她轻缓地摇头:“事到如今,我已经没有反悔的余地,我不再只是苏家庶出之女,你是高光国的昊王,我是高光国的奉娴公主,我们之间无论哪一人走错一步路,那失的便是高光国的礼数,介时两国纷争四起,咱们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沫瑾起身,退步至门边,望着外头偶尔自假山树阴间显身的下人,淡淡地接着说道:“瑾儿感谢你多年来对我情意,以及相助,只是,当初我们未能走到一起,而今便更不可能了。虽说实话有些伤人,但我还是那句话,这些年来,我一直视你若兄长,再无旁的念头。”
说罢,她慢慢转过头看向他。
赵子昊望着她,默默地不说话,双眸已恢复平静,也许,那也只是他的一时冲动之言罢了,经她一番话,以他的自律,又怎会不明白。
“是我妄言了。”说着,他依桌起身,“我会一直呆到你大婚之后,你若遇上什么难事,尽管派人传话给我,我赵子昊便是拼尽全力,也定保你周全。”
沫瑾闻言,会心一笑。
他还是如此,便是她不能如他所愿与之结与连理,却还是全心全意的为她着想,她苏沫瑾此生能遇上这样的男人,何其之幸。
只是她错过了这样一个好男子,又是何其的不幸。
“我晓得了。”
他在的时候,她还可以依靠他,只是终有他离开尉羌国的一日,介时她又能靠着谁呢?说来说去,最终只有她自己可以依靠。
梁晴的话说得没错,在这宫里,只有自己变得强大了,才能不被人欺负,依仗别人的势力,来保全自己。
赵子昊侧身迈了一步,离了桌旁,慢慢走向门口。
“虽说咱们是旧识,只是也不好单独相处太久,太子殿下允我们私下独处已是十分难得,可不能替他惹来闲话,我先走了,明日我会派人将你的赐封圣旨送来,记着,你如今是公主了,可不能让尉羌国的女子欺负了去。”
他站于门口,与她并肩而立,絮絮叨叨地说着,似乎对着她总有许多忧心之事。
“好,我知晓了。至于我娘,待时机成熟,我自会派人前去接她,在此之前,还烦请你多加照拂。”
依现下的情形来看,只待她成亲之后,便可同李旭提及娘亲之事,介时请他派几个信得过的人走上一趟,将娘接过来就好。
“这是自然,你放心吧。”他说着,缓缓伸出手,似想抚上她的脸,忽又顿住了,往下只是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而后默默地出了门口。
沫瑾迈出了门槛,目送着他远去的背影,直到他消失在廊门之后,才收回了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