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忠立即跪了下来,怯懦着不知该如何作答,他也曾问过煜煊,煜煊却只告知他是朱红颜料绘上去的红梅。墨凡无耐心的冷哼了一声,赵忠脱口而出,“是朱红颜料绘的红梅!”
墨凡大怒,“本将军驰骋沙场数十年,手刃敌人无数,一双手上尽是敌人鲜血,难不成连颜料与血都分不清么!”
眼见自己的人被呵斥,心虚的煜煊早无了那日大骂墨凡的气魄,她身子自觉往后倒了倒,“墨爱卿若是无事,朕便回寝殿了!”
墨凡转了眸光,依旧盯看着煜煊手捂着的丝帕,缓缓道:“末将是为皇上大婚之事而来的,皇城无太子,国本难安!”
煜煊明知此事躲不过去,并且阮重一直想送阮灵鸢入宫为后,她坐直了身子,“此事由墨爱卿与阮爱卿决议罢!明日早朝告知朕结果即可!”她对赵忠使了使眼色,赵忠立即会意起身,尖起嗓子道:“起驾勤政殿!”
墨凡退后一步,目送龙辇离去,他回首望了一眼身后不远处的姽婳宫,眉眼锁的更深了。
回府的路上,墨凡身侧缓缓驶过一辆马车。大道虽宽敞,但街巷中行人聚集,墨凡为马车退后让道之际,认出了马车后面所跟随的两个常服下人是长寿宫的侍卫。马车后的两个侍卫也认出了墨凡,垂下面容不敢看向墨凡。
墨凡对眼前这辆普通人家的马车起了疑心,他脚下一踩,几粒碎石飞起,他手捏住一粒石块打向了马车车厢的轱辘下。车厢一颠,车厢内的人稳住身子之时,扯动了那一方小小的幕帘。
是已出家的萧夫人,她为何由太后的侍卫护送着。
墨凡紧锁眉眼目送马车离去,随后转了方向朝千金阁走去。千金阁依旧繁华鼎盛,文人侠士络绎不绝。那些想要入仕途的人看到墨凡,即刻围了上来,却又被墨凡一身戾气吓的离他数步远行礼。
墨天向得到门童的禀告立即出来迎着墨凡去了一处偏僻安静的厢房。墨凡一坐定,便问墨天向道:“那个逆子在哪里?”
墨天向心虚的拱手道:“公子已经回了卞陵!”墨凡眸子凌厉的扫看了他一眼,“你告知他,让他密切注意萧渃府上的动静!”墨天向见再也隐瞒不下去,拱手应着,送墨凡离去。
龙辇刚进勤政殿宫门,煜煊从龙辇上跳下来,跑进了寝殿中。她对身后紧紧跟随的赵忠命令道:“派人去唤萧院首!”赵忠应着“是”,出了殿门让小哼子去太医院。
煜煊整个人虚弱的瘫软在龙榻上,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墨凡刚刚的眼神曾是她夜夜的梦魇。她解下脖颈处的白色丝帕,心有余悸的擦了擦额上的汗。只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命丧于墨凡之手了。
不一会儿,小哼子便顶着西垂的朝阳回来了。他躬身在帷幔外,禀告道:“皇上,太医院的人说萧院首今天一整天都不在太医院,奴才已经派人去萧院首府上了!”
煜煊蹙起眉眼,今日本该萧渃当值,他为何不在宫中?煜煊无暇多想,待在勤政殿内再不敢出去。思忖了一会儿,勤政殿内已无了假皮囊,若是墨凡与阮重商议完了来勤政殿找自己,那墨凡一眼便可看穿一切。煜煊倏地从龙榻上坐起来,“赵忠,摆驾去萧府!”随即又改了口,“不要声张,你同朕悄悄的出宫!”
萧府内,萧夫人喝着萧渃斟的茶,茶入愁肠化为眸中的相思泪。她身上缁衣散着皂角的清新,三千发丝用尼姑帽子遮着。她眼睛已因日夜哭泣,近乎失明。但却一眼便看出来萧渃比之去年相见之时,又清瘦了许多。
她摸索着想把手中的盖碗放于桌子上,跪在她跟前的萧渃眸中闪过痛楚,从母亲手中接过盖碗放好。萧夫人空出来的手拉起萧渃坐在自己身侧,而后轻轻捧住萧渃的脸,慈爱的问道:“渃儿可娶妻了?渃儿已是双十年岁,要早些为萧家开枝散叶,来日为娘才好去见你父亲!”
萧渃闻言,温润似玉的面容挂着笑意,“让孩儿为母亲看一看眼睛罢!若是治得不及时,孩儿怕是也无力回天了!”
萧夫人拉住了萧渃要为自己诊脉的手,叹道:“数十年的繁华似梦已与为娘无关,为娘这三千愁思与华鬓是为你留下的,寺庙清冷影孤、眼前景不看也罢!如今,为娘就像那白昼的残烛,所剩命数无几。为娘只盼着你能早日成亲,为我萧家开枝散叶,若你父亲泉下有知也可安下心来!”
萧渃温润的面容带些愧疚,“孩儿其实已有了倾心之人,却不知她心中到底是何意。孩儿只知,此生孩儿非她不娶,可她却无法嫁人!”
萧夫人心知自己家儿子腼腆,循循教道:“你从小性子温顺,可这男婚女嫁之事,你不说,那位姑娘如何能得知呢?若你说了,却没有说明白,别人姑娘又不好开口问!可不白白误了你同那姑娘的年岁!你且告诉为娘是何人,为娘让管家寻了媒人上门去提亲!”
注:1、缁衣[ziyi],僧尼的服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