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鸿不知道她是故作不知要回避过去，还是真的没有听清楚，亦或者是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而说完一句之后，他原本已经不自觉有些退缩的勇气突然又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里蹿出来，活跃在自己的身体里、自己的四肢百骸，自己的脑袋、自己的眼睛，还有自己的嘴巴。

他一点儿也没有回避夜色中程晓明的目光，操场上那正响起来的歌舞表演的节奏声，那明显是劣质的音响设备时不时发出“兹兹”、“波波”的干扰噪音，却都没有影响到他完整表达出自己的意思：“我说，我喜欢你！”

要重复一遍即便有着勇气的支撑，还是挺艰难的，但就刚开始略微犹豫和停顿了一下，接下去边越说越快越说越流畅，甚至连王鸿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时候的自己是不是突然被什么东西附体了？

终于说完之后，他的目光灼灼望着程晓明，望着路灯辉映中她的侧脸，在他眼中这一刻的她分外美丽，除了平常自己所见到的最吸引他的那些特质，还有一种恍若梦中的不真实感，似乎自己不怎么抓得住。

王鸿顾不及体会这种感受，他在屏息等待程晓明的回应。

“别开玩笑了好不好，这一点也不好笑。”程晓明蹙起眉头，语气有些不善，王鸿知道她恐怕是真有些生气了。

王鸿这时候反而平静下来，但他的话语却一点也不平静，他笑着缓缓道：“你说我在开玩笑。可我不知道自己和你开这种玩笑有什么意义，这也没什么好笑的，我还没有那么无聊，如果你还是不相信，那就直接当我没有说；如果、我说的只是如果，你相信我的话，那你会怎么样，告诉我？”

这番话可比前面说的要流畅清晰多了，自己的意思也完全表达清楚了，他不相信程晓明现在还听不懂。

程晓明确实听懂了，但她却陷入了沉默，这沉默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长，对王鸿却不再像是之前那么煎熬，他好似看开了一样，他明白自己的内心，哪怕就是这次自己被拒绝了，也无法让自己放弃。

“我们才认识不到一个月，说这些，太快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王鸿觉得自己的五感特别敏锐起来，对于程晓明的话听得特别清楚，哪怕她是在距离自己几步远的地方用几乎只能她自己听得清楚的呢喃一般的音量。

而他也似乎能够感觉到，此时程晓明内心也绝对不平静，平常挺巧透着活力的马尾辫，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似乎也在小幅度的起伏着，就好像其主人现在的心情。

当然，也像是王鸿自己的心情，他有些害怕，突然就有些害怕听到程晓明的答案。

就正如前世她对自己那听似玩笑一般的“已经晚了”，谁又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太过早了，不管怎么说现在的自己和她的关系还远远没有到那一步，以程晓明的个性，她要接受一个普通朋友都不是那么两三天的事，更别说还是这样的关系。

“我们先进去吧，好像有些冷了……”程晓明又说道，就没有了下文，果真转身就要往教室那边走。

王鸿没有阻止，也阻止不了，他有些失望，不是什么时候都有这样的勇气，哪怕重生一回，他还是他自己，性格并没有根本的变化，能够做到这一步，觉得自己已经是一个质的飞跃了，可惜结果还是这样。

“你干嘛，不是说外面冷吗，还不进教室？”程晓明走到一半转过身来对王鸿说的这句话，就像是在他大脑里投放的一颗炸雷，让他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良久才好像傻子一样应了一声“啊”，就几步紧跟上去。

两人这么走着，透过外面的路灯的光线、以及天边那淡淡的浑黄的月光的照耀，在两人身后拖出了两条长长的影子。

黑暗里，程晓明的眼睛特别有神，隐约闪烁的光芒就像是蒙尘的珍珠隐藏起来的耀眼，王鸿没有注意到，她看着自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是一声或许她自己才听得懂的轻轻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