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刘泽之谈兴不高,盛丰栋只得闭嘴。
当天下班后回到家,徐建雪说道:“泽之,今天纪姐从武顺那里拿到周局长送来的情报,你看看吧。”
徐建雪准备好晚餐,走到书房,只见刘泽之对着烟灰缸里尚未燃尽的纸灰发愣,问道:“怎么了?”
刘泽之回过神来答道:“局本部给我出了一个难题。”
美国中情局特工?这是个什么人,如此重要,能让美国人决定用军统垂涎三尺的装备换取这个人的性命?那批谍战物资……确实是诱人,有了他,军统会少牺牲很多人。记得执行“逐日计划”时,第一步就是要设法把目标任务转移出来,才有机会。
让他很不赞同的是周成斌居然启用了刚进76号的龚振宗,这怎么可以?龚振宗目前的唯一任务应该是在76号站住脚,这么浅显的道理周成斌不可能不明白,由此可见局本部给他的压力之大。可是再着急,也不能做无谓的牺牲啊。
见刘泽之陷入沉思,徐建雪不再追问。
第二天上午,刘泽之来见倪新,说道:“那个叫盛丰栋的人我交给何处长了,还有以前老赵合作过的三个人,交由权处长安排。我昨天在司令部,碰到田中胜荣了。”
倪新微感吃惊,问道:“田中胜荣?应该还在坐牢啊,即使减刑释放,也不能再从事情报工作了,说说当时的详情。”
“我是在小野将军办公室门口的走廊里碰见他的,他没有穿军装。小野将军的惯例你是知道的,在办公室里只会见现役军人,其他人,位置再高,也只是在接见室或者会议室见面。对了,他还说要给你送从日本带来的土仪。”
“给我送礼?我和他没这个交情啊。”
刘泽之失笑道:“你们不仅仅是没有交情吧?你就是他命中的克星,他唯一的靠山是小野将军……”
刚担任倪新秘书的刘威平进来报告道:“局长,有个叫田中胜荣的求见,说是小野将军让他来的,还拿着些东西。”
倪新和刘泽之对视,命令道:“请他进来吧,东西也不必搜检了。泽之,你和我一起见见他吧。
依旧穿着便装的田中胜荣手里拿着一盒墨鱼干、一盒寿司走了进来,笑道:“倪局长好,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刘桑,你好。”
倪新起身相迎:“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请坐。”
刘泽之接过礼物,亲自沏茶敬客。心道这两样东西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是在上海购置的,哪里是什么特意从日本带回来的?万里迢迢,寿司还能吃吗?可见田中胜荣也没想着瞒人,不过是以此示好罢了。而且等于是明着告诉倪新:我本不想化敌为友,回了上海,上峰有令,不得不勉为其难。这个上峰是谁,彼此心知肚明。
田中胜荣说道:“别后不到一年,沧海桑田……过去的事不提了。承蒙小野将军力保,我才得以假释出狱,又蒙将军不弃愚鲁,聘我为他的私人秘书。”
“那太好了,家岳得田中君相助,实为有幸。”
倪新从不在外人面前用家人的称呼提及小野平一郎,何况现在还是上班时间,在办公室,其中的弦外之意田中胜荣当然明白,又道:“是啊,以后我就是小野将军的私人,和倪局长是自己人,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以后还要仰仗倪局长多多关照。”
“好说。”
田中胜荣看了一眼刘泽之,见他没有回避的意思,只得说道:“前些日子影佐将军的部下抓到了一名美国中情局的特工,此人身份极为特殊……”
一旁刘泽之的心猛跳了两下,倪新却打断了田中胜荣的话:“刘处长,我要留田中君便饭,你去食堂交代一声——田中君,别客气,家常便饭,不过是借此叙叙别情。”本以为田中胜荣只是为了修好而来,刘泽之也曾是栽赃他的一员,见面说开了也好,谁知田中胜荣第一次来就说到了正事。
刘泽之只得答应着走出办公室,暗叹倪新不管何时,谨慎已经成了他下意识的习惯。田中胜荣说的“身份极为特殊”是什么意思?日军司令部为什么不能自行处置,而要找到整编尚未结束的76号?
“刘处长,你好。”
一个人和他打招呼,他醒过神来,只见正是刚加入76号的龚振宗,他停住脚步问道:“你是……姓龚,对吗?怎么样,在权处长那里没什么问题吧?”
龚振宗陪笑答道:“挺好的,权处长给了我们两天的时间办理入住宿舍、领取配枪、证件等手续,还各派了一名老特工带我们实习一个月。”龚振宗暗暗鄙夷:记性这么差的人是怎么混到这个位置的?
一切都很正常,刘泽之放下了心,他不愿让人看见他和龚振宗来往过密,说道:“那就好,有事你来找我。”
龚振宗点头致谢,突然刘泽之心中一动,又叫回了已经离开几步的龚振宗:“对了,你在帮,对吧?我有件小事想托你去办:去苏州帮我找个青帮的人。我一会就去对你们处长、组长说,估计他们不会驳我的面子,半个小时后你到我办公室,我告诉你我要找的那个人的情况。准备一下,下午出发,快去快回,”他不愿意龚振宗留在上海,做出冲动的事情暴露自己,索性远远支开他。
龚振宗心里很着急:他的直接联络人唐吉田命令他设法侦知日军司令部特务机关关押的那名美国特工的情况,他正无计可施,谁知道刘泽之又横插一杠,派他去苏州公干。却苦于无法拒绝,只得答道:“好啊,只要我们长官没意见,我下午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