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之内此时依旧还是有些混乱,不过在万聪主持之下逐渐恢复如常,作为今夜文人之魁首,他自然得到所有文人的尊敬,以至于他说出的话,没有人敢去忤逆。
万聪也十分享受这种成就,特别是看着那落寞远去的背景,心中更加兴奋,这种胜利者的喜悦大抵就是如此。
站在高台之上,他朗声道:“沈先生大抵也有他的难处……不过盗取文长先生的文章成名,着实让人难以接受……好在今夜他被拆穿,也还文长先生一个公道……”
万聪的声音响起在岳云酒楼各处,每一位书生都能听得清楚,于是愈发觉得这位以德报怨的万公子是那般的伟岸而高大。
即便沈无言这些无耻行径暴漏无疑之际,他却还在为他开脱,是那般的令人崇敬。
其中不少书生已然开始高呼,万聪为京城第一才子。起初只是一少部分,接着便是整个酒楼之内,连带酒楼之外的书生们皆都这般喊起。
万聪脸色逐渐暗淡下来,他轻叹一声,才大声道:“所谓文无第一……我万聪又何德何能当这个第一……此事万万不可……”
坐在台下边上的高拱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他摆摆手,道:“万公子此话可不对……如今京城文人皆都推举你为第一才子,所谓天予不取,必受其咎……你何必再推辞……”
万聪不由点点头,接着向着高拱一抱拳,一脸谦和的又向着诸位文人一拜,才道:“多谢高阁老指点,既然如此……那在下便暂居此位……”
“有些早了……”
未等万聪说完话,门外便响起一阵马蹄之声,接着一名男子的声音打断万聪的话语。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站在二楼有些恍然的杨博精神为之一震,倒是高拱已然从椅子上坐起,轻声喃喃道:“王锡爵?”
这般停顿片刻,便见王锡爵身着官服从门外走进,身后跟着手握绣春刀,气势汹汹的锦衣卫,冷冷道:“沈无言舞弊一案已然查清,起因便是有人故意起事……幕后主使便是这位万聪万公子……”
话语一出,万聪目光一沉,神色之中稍有些慌乱,听着四处响起的议论纷纷,他着实有些担忧,忙看向高拱。
却见高拱眯着眼,看着王锡爵,轻笑道:“查清……那请王司业说说情况如何?”
王锡爵轻笑一声,向着高拱一抱拳,道:“回禀阁老……下午时陛下亲自去国子监查验试卷……足矣证实沈先生没有舞弊……”
“却也没有证据……”高拱冷笑一声,不屑道。
王锡爵顿时皱起眉头,怒喝道:“高阁老莫非在质疑陛下?”
高拱顿时恼火便欲发怒,却发觉理亏,便不在与王锡爵争辩,心中却已然一凉,却也不去看万聪,只是道:“王司业请便……”
王锡爵轻哼一声,继续道:“此事前因后果已然十分明了……杨显被一名六岁的小姑娘挫败,便有意报复,一句酒后之言却被有心人利用……便造就了这一期闹剧……陛下亲自出题考过沈天君,她着实有此能力,诸位无需再怀疑……”
一时之间,酒楼内外一片寂静,却听到楼外有几名书生大声喊叫。
大抵听清所要求之事后,王锡爵才吩咐锦衣卫将那几名书生带上前来。
看着这几位面容激动的书生,王锡爵稍有迟疑,好奇道:“你等有何事?”
其中为首一名书生倒也不畏惧这些官员,只道:“之前在路边捡到这封信……应该是沈先生写给文长先生的……”
王锡爵接过那书信,不由怔了怔,低声念着:“……魑魅搏人应见惯,总输他,覆雨翻云手,冰与雪,周旋久……”
声音虽轻,但周围的书生们都能听到。渐渐有人开始抄录,接着传抄。待王锡爵整篇念完,酒楼之内却只能听到翻动纸张的声音。
此间除却几人之外,所有的书生此刻都在抄录这片金缕曲,倒是早已遗忘了站在高台上的万聪。
这由至高点抛到最低点,万聪目光有些恍惚,于是点点头,又摇摇头。身子晃悠悠的走下高台,接着走出岳云酒楼。
不知何处传来一声怒吼:“便是他诬陷的沈先生……”
立刻书生蜂拥而上将万聪围堵,惶惶忽忽之间,便发觉脸上被一拳击中,接着雨点一般的拳头随之落下。
只是并不能感觉到一丝疼痛,只是觉得有些绝望,那人是那般的强大,即便这般也都没能将他打败,那还能如何?
不知何时那些上一刻还追捧自己为第一才子的书生们,这一刻已然愤怒的将他们不轻易动手的拳头落在那人的身上。
万聪摸了摸嘴角的血迹,缓缓从口袋中摸出一只药瓶,瓶中只有一颗药,取出之后毫不犹豫的便吞入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