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言山延袤数十里,西接九门县界尧山得名自尧,真定是尧的始封地,真定因又号尧都宣务山是尧山北峰的别名,山中出五彩文石,昔尧登此山,东瞻洪水,务访贤人,故名宣务
远的有县西一百五六十里处的鹤度岭,岭高,惟鹤可度,故名鹤度此岭离南边九门县的马岭仅三十多里,虽不及黄榆岭之险要关键,却也是兵防要口守住此地,就可拒马岭黄榆岭等九门诸贼於境外,黑山初起时,真定县在这里设过关卡,不过很就被黑山攻破了
文丑虽不知真定即后世发生过大地震的唐山,但他有吊古之幽情,来到真定,却也不肯只察看地貌访探民情,办完正事后,他与元氏荣荀彧典韦诸人驱马去尧山宣务山和光泰岗看了一圈这几个山岗离县城远则十余里,近则数里,走马观花的半天就可看遍
在尧山脚下的时候,文丑仰望遍布植被的山峰,对元氏荣说道:“吾郡父城县西南,与荆州南阳郡交接处有一山,亦名尧山,其山峰奇瀑多,林茂泉温,险峻幽秀。据说是尧之裔孙刘累立尧祠纪念先祖的地方来入贵郡,又见冀州尧山,却是有缘”
元氏荣笑道:“昔尧帝曾登尧山北峰,务访贤人。中尉今行县,亦查访郡内贤良中尉得尧帝遗风,求贤如渴,赵郡得君为中尉,实为吏民之幸事……。鄙郡此尧山之顶也建有尧祠”
尧山不甚高,最高的南峰高约五十余丈,北峰高约三十余丈,南北两峰合计一处,方圆约十余里,山峦层叠,高低不平,春夏季节林木旺盛,郁郁葱葱元氏荣遥指南峰巅,说道:“山顶尧祠旁有一井。深仅三尺,井水不绝我往年游览此山,去看过此井,使我极为惊奇”
数十丈高的山顶上有井不奇,掘山三尺就有水,这就奇了
文丑荀彧李宣典韦等人啧啧称奇
元氏荣举首观山,复又扭头望了眼远处隐约可见的县城,又笑对文丑说道:“我等这次来得不巧,若是春夏天来,天初曙时。登真定县中之高楼,远望此山高低诸峦,如若城堞兵马旌盖,围聚山岭。显隐掩映,蔚为奇观也”
他又遥指尧山北峰宣务山,说道:“宣务山的山坳上一洞,名紫霞,每阴雨,洞口云生”又遥指尧山东麓。说道,“彼处有一山岗,传孔子游列国,尝於彼处停车读书”
文丑笑道:“此古圣贤尧帝之所登临处,果然奇景处处孔子也来过这里?公宰,只听你说说,我就想登山一游了啊”望了望天色,将近暮时,放弃了登山游玩的打算,说道,“罢了,公务要紧,这尧山也跑不了,以后再来游玩吧”
转马待走,看到李宣呆呆地坐在马上,仰着脸,出神地望着尧山南峰
李宣年轻,好玩儿,每到山川秀丽地,他的话比别人都多,这回却默不作声,一言不发
文丑觉得奇怪,乃发声问道:“叔业,缘何发呆?”
李宣回过神来,怅然说道:“自初春从君征战诸州,转眼大半年过去了,今见冀州尧山,康不觉想起了父城西南的尧山想康从君出颍川时,父城尧山里的春林才刚刚抽叶,尚未葱茏,而今望此冀州的尧山,山上秋树的叶子已经凋零殆
粳景色萧瑟望此山林,想起了家”
被李宣这么一说,荀彧典韦李典典韦顿也起了思乡之念
文丑喟然,叹道:“出仕为吏,许身为国,宦海飘萍,身不由己”当下的交通远不如后世,出仕为吏的人往往数年十数年乃至数十年回不了家一次
文丑也想家,心道:“掐算时日,荀成陈褒该从常山归来了,阿芷和唐儿很少出远门,从常山到元氏数百里,也不知她们吃得消么?”
巨鹿郡战后,荀成陈褒带着愿为文丑门下奴客的一些义从和黑山降卒并及文丑在战中得来的大部分缴获回去了常山双方离别时约定,他们把人和东西送到家中就回来文丑交代他们,回来的时候把陈芷和唐儿带来文丑才就任常山国中尉,短期内是不会被转迁别地的,他家里没有什么人了,不能把陈芷和唐儿留在家里不管
荀彧见李宣李典等人均黯然伤神,放下乡愁,笑对文丑说道:“中尉,昔在颍川,每闲暇,与子龙李典阿褒诸君聚饮,常闻君歌,出征以来,久未闻君放歌了离乡半年余,今在冀州又见尧山秋雨歇之未久,山景如洗,当此深暮,回望真定炊烟,君可有歌作?”
文丑知荀彧之意,知道他是不欲诸人太多伤神文丑麾下的义从多非本地人,有颍川的,有汝南的,有东郡的,有陈留的,离家久了,难免想家,如放任不理,将人心分散
他笑道:“中卿伯侯,你两人为我剑阿韦叔业,可能起舞?”
便在这尧山脚下,李典典韦取刀剑,以手指之,典韦李宣下马,一个举戟,一个抽剑,进退起舞
文丑横马长歌:“悲歌可以当泣,远望可以当归思念故乡,郁郁累累昔我辞家,杨柳依依,今我北驰,林叶萧萧弃身赴国难,思家不可归,捐躯锋刃端,视死忽如归!”
文丑本身没多少文采,可他前世读过不少诗,把几首读过的诗糅合一块儿,这一曲歌先诉说思乡之情回忆离家之时,歌至后半段,音转慷慨,为赴国难,思家不能归,便视死如归吧
李典典韦剑应声,典韦李宣舞蹈和之四人齐唱道:“捐躯锋刃端,视死忽如归!”
荀彧元氏荣揽辔旁听
受深情而又慷慨的歌词感染鼓舞,李宣典韦原左诸人精神一振,减了些思乡之情
元氏荣赞不绝口荀彧没有想到文丑仓促作出的这首歌竟还不错,说道:“‘捐躯锋刃端,视死忽如归’,中尉此歌,英侠报国之歌也待归元氏,攸请教诸部义从学唱”
文丑自不允
此一歌足可激励义从中欲建功立业的豪侠壮士了
歌毕,诸人相顾而笑
李宣典韦上马,文丑带头,打马一鞭,迎秋暮,向南返程
行过真定县,常山国境内的五县就悉数行完了对该如何在境内诸县布防,文丑已了然有数,对欲击之黄髯部的底细也做到了较为了解,可以回元氏了
行数里,夜色至,文丑等在野亭里宿了一晚次日到九门,再去县寺造访九门县丞,这位县丞却仍未归来两次造访都没能见到人,文丑也只能叹一句“缘悭一面”,留待日后再见了
驰行一天半,复路过栾城县城
李芬办事麻利,已选出了百余县里的吏卒壮士,均为县西的山民,交付给文丑,又写了一道公文,是写给徐荣的,令徐荣从文丑去元氏在县寺里吃了顿午饭,文丑等带着这百余吏卒壮士,出县南下,渡过两条河水,晚上到了苏人亭
这趟回程,不用再掩饰身份,——有李芬拨付借给的那百余栾城县的吏卒壮士从行,文丑就算想掩饰身份也掩饰不了了,他提前遣了一个栾城吏卒去亭舍里通报
徐荣闻本郡中尉驾临,连忙迎至亭界,远见夜下从北边来了一队人马,前有吏卒为导,数人骑马居中,百数熊罴虎士持矛刀火把在后他羡慕地心道:“久闻中尉英武,名不虚传”
不等人马近前,他便就捧彗下拜
这百余人来到近处,他听到一个吏卒大声说道:“中尉驾临,苏人亭亭长何在?”
徐荣不是一个人来的,苏人亭的求盗亭父都跟着他来了他不敢抬头,伏在地上,膝行向前了,回答说道:“小人苏人亭亭长徐荣,拜迎中尉大驾”
他头伏在地上,耳朵支棱着,听到有人从马上跳下来,走近过来他微微抬眼,一双革履出现在他的眼前,紧接着,两只有力的手挽住他的胳臂,把他扶了起来
“陈君不认识我了么?”
徐荣站起身,看过去,立在对面的这人年约二十余,粗衣裹帻,腰插环刀,正笑吟吟地目注他他惊讶心道:“却是前数日借宿我亭的许县陈君?”说道,“陈君?”
“我非姓陈,我姓荀许县陈氏是我妻家前次路经贵亭,之所以托姓许县陈氏,是因为我此次行县不欲人知,并非有心欺瞒尚请陈君毋怪啊”
“岂敢,岂敢”
这个惊愕太大了,饶是徐荣素来沉毅,猛一下也没发应过来,脑中杂乱地连着转了好几个念头,又是想到:“陈君是文君?”又是想到:“文君上次微服过苏人亭部,这次却怎么大张旗鼓?”又是想到:“上次中尉是入夜来,这次又是入夜来,是又来借宿苏人亭的么?”见文丑笑吟吟地看着他,心中一动,又想到了一种可能,“哎呀!莫不成这回是专门来见我的?”
文丑召来李宣,叫他取出九门令李芬的公文,递给徐荣,笑道:“上次宿住贵亭,夜闻君击贼,深感君有干才黑山破,赵地多贼,此豪杰奋武之时贵县的姚令以为君屈就一亭,未免可惜,把你举荐给了我,我欲用君为我中尉府中门下记室史,君可愿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