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沅兮的手失力滑落,碰到了明舍予的背脊,严重弯曲变形的脊柱像一座大山,压垮了曾经威严不凡的气度。
她根本不敢想象,这些年师父究竟经历了什么。
千言万语如鲠在喉,苏沅兮低头砸下一滴眼泪,艰涩地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
“哭什么,见到师父不应该高兴吗?”
明舍予揉了揉苏沅兮的头发,许久未见,连这个曾经熟稔的动作都显得生疏了。
苏沅兮的鼻尖愈发酸涩,忍着泪水抱住了明舍予伛偻的后背,“师父……”
我终于,又见到你。
……
夜里十点,游轮的休息室内灯火通明。
苏沅兮从侍者的托盘里接过茶杯,试了试温度,双手递到明舍予面前。
桌上摆着几个药瓶,明舍予按剂量倒出来,温水吞服下去。
苏沅兮看过上面的说明,都是长期服用,针对只能缓解但无法根治的病痛。
她坐在明舍予身旁,凝着他灯光下的面容,每一根狰狞的纹路都清晰可见。
苏沅兮蜷着手指,轻声开口,“既然不想被我发现,为什么又要出现在船上?”
明舍予收起药瓶,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你以为师父真的不想见你吗?原本我只打算看你一眼就好,可是啊,你就是太聪明又倔强。”
苏沅兮兀自沉默。
有太多的话想问,以至于她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我知道,很多事就算容晏没直接告诉你,你也猜到了大概。如今要问什么就问吧,都到了这个地步,师父不会再隐瞒你。”
苏沅兮偏过头,目光和倚站在窗边的容晏交汇。
他勾了勾唇,神情带着抚慰人心的安定。
苏沅兮拿出手机,从相册翻出一张照片放在桌上,“师父,你能告诉我她是谁吗?”
照片的像素不太清晰,却挡不住上面的女人姿容绝色。
最重要的是,她与苏沅兮像极。
她正是哈勒曼国王提到的,诺曼家族里那位以美貌和才智出名的夫人。
明舍予瞳孔一颤,苍老的手指抚过屏幕,停在女人的脸上久久不动。
苏沅兮垂眸,笃定地说道,“她是我的亲生母亲,对吗?”
沉淀半生,回忆如过眼烟云,若还有什么人能让明舍予为之动容的,除了苏沅兮,便只有一个人。
他此生最坚贞的挚爱。
“是,小兮,她才是你的生母。”
话已至此,沉重的往事仿若打开了一个缺口,真相没必要隐瞒,也瞒不住了。
这一刻,苏沅兮都明白了。
为什么初见明舍予,她会觉得有莫名的亲切感。
为什么当年他看自己的眼神,仿佛在透过她回忆曾经的谁。
为什么多年来他对待她,倾注了毕生的本领和心血。
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
“所以,我也该唤你一声父亲,是不是?”
在苏沅兮以异常平静的语气道出这句话时,明舍予终是控制不住,苍老的脸颊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