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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群跟着杜英他们一起前来的华阴。
他在潼关驿站之中亦是无所事事,索性找了个送信的由头和杜英等人一起启程来了华阴,也算是真的入这关中来走走、看看。
独自一人的话,他还真没有这个胆子,就算是身上带着令牌,保不齐也会被路过的军队直接给卷携走,毕竟邮差虽是国家吏员,但也只是最底层的吏员罢了,这乱世之中,突然之间少了一个,恐怕也不会有什么人在意。
不过三个人结伴而行自然就不一样了,至少杀人灭口也得多砍几刀不是?更重要的是三名邮差一起护送的东西,保不齐就是什么重要文件——官方层面上的机要文件肯定不会让邮差运送,所以十有八九是高官大将的私人家书之类的,那些拉壮丁的底层将领除非吃了熊心豹子胆,不然的话自然不会没事前来找茬。
这一路上,三人自然是相谈甚欢。
任群虽然并不是出身高门,但是颍川这个地方,卧虎藏龙,他能够脱颖而出,当然也是有真才实学的,引经据典、侃侃而谈,即使是王猛,对其也刮目相看,至于杜英,作为一个后来人,他对于那些佶屈聱牙的古文本来就不感兴趣,听着任群左边一个“子曾经说过”,右边一个“夫什么什么”,自然早就云里雾里。
不过杜英和王猛也看得出来,在此之前,任群应该只是一个闭门读书的书生,因此人世历练也不过就是从颍川到潼关逃难的这一段罢了,论及时事或者其余的施政方法之类的,就多少有些力不从心,毕竟很多理论只有结合实践才能变成能够令人信服的经验和看法,任群空有理论,对上杜英和王猛两个,自然只有洗耳恭听的份儿。
不过任群一直都颇为谦虚,遇到自己从所未闻的,往往悉心求教,而不是红着脖子勉强争执,即使是理屈词穷也坚决不服输,因此杜英和王猛对他也是颇有好感的,此人若是能够一起,只要多加历练,当为可用之臂助。
即使是杜英不提及任群,王猛也要问上一问,此时杜英主动说到了,王猛便颔首:“自然,事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当主动向洪聚坦言身份,劝其一并行事。”
“你们两个在背着我说什么?”此时门外响起任群的声音。
杜英和王猛交换了一个眼神,看任群很好奇的神情,应该不是之前就在外面偷听。当下杜英笑道:“正有要事想要和洪聚兄商量。”
任群顿时露出“果然不出我所料”的神情,坐下来:“自潼关相遇,余便觉得两位兄台并非凡人,有何事但说无妨。任某虽然同样年轻,又手无缚鸡之力,但是至少这才学或能攘助两位兄台。”
“洪聚兄客气。”王猛的神色也轻松几分,同时心中忍不住感慨,自己和师弟虽然已经乔装打扮,但还是有点扎眼啊,寻常人或许察觉不出来什么端倪,但是还是被任群看穿了。不过想想也是,一开始的时候相互之间还多有提防和试探,后来有些话逐渐说开了之后,只要任群不是傻子,自然也就能意识到两个人绝对不会是普普通通的邮差,而或者就算是,也不可能甘心做一辈子的邮差。
“那就开门见山了。”杜英笑道,“实不相瞒,小弟正是杜陵杜氏嫡脉子孙,家父凉州长史。”
任群脸色一变。
杜英和王猛之间有人身份不简单,他之前就已经料到了的,毕竟这两个家伙再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底层摸爬滚打的人,但是任群之前还真的以为王猛有可能是哪家的贵公子,而杜英年纪轻轻,更有可能是他们家的家臣子弟或者随从。
结果任群没有想到,杜英竟然还真的是杜氏嫡脉。
当下他郑重的向着杜英拱了拱手,杜氏在晋朝全有天下的时候可是实打实的上品贵族,也是和颍川荀氏同起同坐的存在,即使是现在已经星散,但是至少身在凉州的主家,偶尔还是有消息传来的,因此世人都还没有忘记曾经长安城外、去天三尺,有豪门杜氏。
此时遇到了杜氏直系子弟,整个家族都没有上品,更不要说上上品的任群,当然要恭敬行礼,以示尊重。
杜英有意想要让任群成为自己的臂助,当然也不能托大,当下微笑着还礼:“虽然杜氏门庭已经不比当年,但是到底身份敏感,出门在外自当小心行事,因此多有隐瞒,还请任兄见谅。”
任群缓过神来,摇头说道:“能够理解。”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那杜兄现在开诚布公,又为何事?”
杜英之前一直遮遮掩掩,现在却突然说出来,当然也有他的意图所在,十有八九是他已经打算做些什么,现在需要有人攘助,所以任群的脸上也露出期待的神情。
他年纪轻轻,在这乱世之中跌宕蹉跎日久,当然愈发的期望能够做些什么,哪怕不是什么青史留名的大事,至少自己也算是拼搏了,不会留下来什么遗憾。
杜英从怀中拿出来家书。
这是一场赌博,他必须要赌任群现在无依无靠又想要和他们同心,不然的话任群直接拿着这封家书前去举报,杜英和王猛跑都跑不掉,甚至还有可能导致杜氏这些年在关中经营的情报网络被一网打尽。
乱世当用重典,杜英并不觉得秦国会对两个想要造反的小年轻网开一面。
任群显然也迟疑了一下,他应该没有想到杜英会如此信任自己,直接把这样的证据拿了出来,他的手微微颤抖,不过很快冷静下来,打开信封,匆匆看了一遍,旋即一拍桌子,正想要说什么,又想到此时此地都不宜于大声说话,只能又憋了回去,在屋子里来回踱步。
杜英和王猛交换了一个眼神。
看来稳了。
不过这家伙的反应也太激烈了一些吧?
不等杜英开口,任群已经走上前,不由分说一把抓住杜英的手腕:“杜兄,从豫州一路过来,见到多少百姓流离失所,其中悲惨,不足言表,每每看到此情此景,余都怨恨自己无能,一身所学不能为结束这乱世所用,杜兄既然有此雄心,但请为杜兄牵马坠蹬!”
“任兄能够交心,余之幸也。”杜英呼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