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黑山老妖要重新苏醒,斩却一生而生白献之,自然准备了复生之后的手段。白献之跟着槐序之后,这些手段就被他放弃了。
但这一刻,他接受过去的自己的时候,他埋下的后手也终于发作。魔井里镇压着他修行的精纯魔气,绕过了奢摩大师的法印,蔓延在广寒阙中,化作一条阴河,在广寒阙中流淌,四处浸染着白献之的灵台。
广寒阙是白献之此世立道之基,若是损毁,便前功尽弃。但此时,广寒阙的镇魔之力却毫无反应,白献之恍若不觉,任凭井中黑水在广寒阙中腐蚀出一条河道,浸染着整座宫阙。
等到黑水流淌得差不多,井中明月都浮出来。白献之忽然一笑,广寒阙的镇魔之力如同冰雪将整条黑河如同冰封在琥珀中,凝成广寒阙的一部分。
白献之主动开辟,阴河在广寒阙中环绕一圈,又回到井中,周而复始,不断反过来被玄阴气浸染,井中明月洗炼魔性,留下精粹的阴性法力,这一口魔井,就成了白献之法力的源泉。
冰霜化开,白献之房里的气息又开始流动。这时候,隔壁假寐的槐序才翻了个身,安心入定。
槐序和白献之的联系到底有多密切,白献之不清楚,槐序却明白。从他给白献之取名,把这个邪魔引入正途,他就和白献之因缘相系。他一手把白献之教养大,感情上的维系并不比因缘上的连结差。等他修成摩耶三相妙法,遁入白献之的过去世,和黑山老妖共处一世,他在冥冥之中,就能隐隐约约感应到白献之的想法。
接受并反馈,很多时候,两个人的想法其实是相通的。若是用他前世那个孤魂的记忆来描述,便是脑回路相似。
你说的我都懂,我说了你就明白。这种共通的感受,白献之并不能察觉,但槐序修成地仙之后,就已经能略微的感知到一些。
佛法用十二因缘来阐释人生的轮回,因缘纠葛,有着不同寻常的意义。槐序以此入道,对它更加敏锐。
天明之时,罗刹神带着玉夫人的回信到了庆元府。槐序看过之后,才知道莫家是怎么回事。莫家三朝旧臣,西北望族,传承千年。莫家的女儿,曾许给皇室为妻,身份高贵。只是十多年前,莫家牵扯到平西王谋反之事,这一个千年世家,才毁于一旦。
槐序的眼神晦涩莫明,道:“千年世家,百鸟朝莫,这才能对得上。莫家出过凤命,如今再出凤命,也说得过去。只是莫家和皇室恩怨……这一棋,可不对盘呐。”
白献之已经从房内出来,整个人气息沉稳了许多,从槐序肩上凑过头来看信笺,道:“莫桑芷昨夜和项宁城一起……”他说着,又暧昧地低笑了一声,道:“只是趁着半夜又回去了,想来是不想金玉阁看出破绽。只是可怜镇南王世子,恐怕是不记得昨夜发生了什么。”
白献之声音低沉,在槐序耳旁响起,槐序听得耳朵有些痒痒。看了他一眼,道:“金玉阁倒是有些本事,早些年是一对合籍的道修所创,后来也不知怎么,女修渐渐多了,而且变得越来越古怪。”
白献之道:“世上负心人多矣,也不奇怪。”
槐序道:“你可有什么法子讨来白狐氅?”
白献之想了想,道:“最简单莫过从莫桑芷入手,其次就只能装神弄鬼骗一骗,不过镇南王世子,可不好骗。”
槐序若有所思,道:“若是直接去换呢?”
白献之咦了一声,半趴在槐序背上,道:“也未尝不可,只是师兄要破坏金玉阁的计划?”
槐序也没赶他,这种亲昵的动作,他早已习以为常,只是如今人大了,身高上有些差异。
“破坏倒不必,只是让这滩水更浑一点。等莫桑芷离了庆元府再说吧。”
两人安心等待,每日除了玩乐,就是修行。白献之每一日都有变化,最大的变化莫过于没脸没皮。
若是以前,必然是还有些自矜,虽然粘着,但有许多动作都不会做。
如今只要槐序在,他恨不得把整个人都拱到槐序怀里。
这点小动作,对白献之来说实在不算什么。
智慧是历练得来,白献之消化了前世的记忆,不仅仅是心态和性格有变化,也更加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论是明面上的依恋还是更隐秘无法说出口的心思。
莫桑芷在绮云阁安心修行,她无意中触动了金风玉露诀最本质的修行之法——唯情而已,和项宁城情到浓时,自然金风逢玉露,功力大涨,项宁城也因此得益甚大。
莫桑芷把项宁城的记忆封锁,项宁城只记得邀请她去过镇南王府,做了些不好的事情,却不记得到底发生过什么,依稀记得两人争执不休。
项宁城以为自己做错了不该做的事,一时半会是不可能再找到绮云阁。
倒是晚晴,看莫桑芷法力大涨,心里既是惊讶又是妒忌。隐秘,无法宣之于口的妒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