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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木青应该做的。”木青恭敬的应道。
顾怀远却是微眯起了双眼,看样子姚老夫人并不像是冷血的人,可为何却不能容忍自己的存在?她对外人都如此和气,为何当年连出生的机会都不给自己?他的心里浮起了疑惑,同时,恨意也渐浓。
这时,邰氏差了忍冬来请人回家吃饭,忍冬看到姚老夫人,兴奋的福了福身子,“老夫人。”然后,红着脸对钱妈妈招呼:“钱妈妈,好。”
杜雅汐瞧着觉得有些意思,便记在心里。
农村里并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但是考虑到姚家是大户人家,重点是还有男客人顾怀远,便在由杜远砚在堂屋招呼男人,女子们则简单的在杜雅汐的房间里摆了一桌。
老夫人站在临窗的案台前,看着桌上放在一沓还散着墨香的字帖,她伸手一张一张的翻看着,这些字体由刚刚临摹时的歪扭到工整,再到笔锋挺劲……她抬眸看了一眼正帮着布置的杜雅汐,眸色渐暖。
她朝杜雅汐招招手,“雅汐,这是宸之临摹的?”
想不到孙儿竟有如此大的进步。
她真的高兴。
杜雅汐就放下手里的伙,走了过去,探首看着桌上的字帖,笑道:“找木青借了字帖,得空了就临摹。祖母放心!他心里比谁都明白,这些事情他比咱们都心急。”
老夫人听了不由笑着点头。
“老夫人,入座吧。”邰氏笑眯眯的进来,手里还提了一壶果酒。
老夫人牵着杜雅汐的手笑眯眯的走了过去,几人围坐了下来,邰氏又招呼丽婶和钱妈妈坐,老夫人高兴,便让她客随主便,坐下便是。于是,房间的气氛就热闹了起来,几个人陪着老夫人陪了几杯果酒,暖身。
杜雅汐不能喝酒,就以水代酒,图个气氛。
老夫人放下筷子,携着邰氏的手,看了一眼杜雅汐,道:“玉凤啊,你生养了一个好女儿,我们姚家得谢谢你。”
邰氏立刻摆手,直道不能这么说,可眼底却有不掩饰的骄傲。她看着灯光下,杜雅汐一双妙目染了快乐,便笑着感慨,“这两个孩子也是缘分,如今看着他们过得好,我们做长辈的,心里也就都踏实了。”
老夫人笑着点头。
钱妈妈笑了笑,附合道:“自从少夫人嫁进门,少爷明显就快乐了许多,这些啊,可都是少夫人的功劳。”
“燕子,你是没有看到少夫人打算盘时的利索样,那样子啊,我看着就想到老夫人年轻时的干劲。以后有少夫人坐镇,老夫人就可安心带重孙了。”酒水下肚,丽婶也放松了不少,她看杜雅汐的目光就又多了几份郑重。
钱妈妈眼睛一亮,十分意外的样子。
她来时,账目都已经算好了,丽娘不说她还真不知竟是杜雅汐算的。
吃过饭,几人又围坐在一起聊天,邰氏和钱妈妈不时给杜雅汐支招,这个时候该注意什么,不能吃什么,不能做什么,全都说得清清楚楚,也不知是真的高兴坏了,还是酒气上头,竟是连那房事不宜过多,也从钱妈妈的嘴里说了出来。
杜雅汐不禁红了一张脸。心里暗暗好笑,自己与姚宸之成亲三个多来,两个倒是夜夜同床共眠,但都是各睡一被,井水不犯河水。
突然就想起了成亲那一天,姚宸之尴尬的场面,她不禁在想,他是在忍着呢?还是对自己没有感觉?
可是男人在这事上,真能忍得了这么久吗?
想着想着,她就不由的笑了,自己这是怎么了?又没有喝酒,怎么胡思乱想了起来?他们是盟友,是知己,是兄弟,也是姐妹,他当然不会有那方面的想法,所以两个人就能一下相安无事的睡在一张床上。
嗯,一定是这样的。
杜雅汐自行肯定,嘴角高高的翘了起来。
钱妈妈见她霞光满面,嘴角带笑,于是又道:“这男人也不最禁坏了,不过,这个时候……”
老夫人就笑着截下了钱妈妈的话,嗔了她一眼,“燕子,你是老脸老皮了,可别说这些臊坏了雅汐。这事岂容你担心,他们年轻人自有主意,他们都是得医理的人,可比你更清楚。”
“瞧我这张嘴,酒一下肚,就胡话一堆。”钱妈妈笑着作势打了自己两嘴巴子,一屋子的人就笑了起来。
待堂屋那边散了酒席,胡荽就来请老夫人去堂屋喝茶。
顾怀远吃了饭就回去了。
堂屋里只剩下姚宸之、杜远砚、古闻清和木青。杜雅汐和邰氏扶着老夫人过去,一行人又忙着给她见礼。忍冬和紫苏新沏了茶,送进来后,又退出去收拾厨房了。
一行人坐了下来,老夫人就看向古闻清,关切的问道:“你家桂香的病可好利索了?”
古闻清就站起来回话,“谢老夫人关心,服了少夫人开的方子,情况好了许多。少夫人说这病急不得,需要慢慢调养。”
老夫人就笑着点头,嘱咐他:“那你就辛苦一点,让她好生养着。”
“是,闻清明白。”
老夫人又移目看向木青,“阿青,我来村里就一直听人说你的学问好,今天,我就考考你的学生。”说着,她看向邰氏,“玉凤,把雅兰和瑞兆喊来,今天我考考他们。”
邰氏欣喜的站了起来,到房里喊来了两个正在读书的孩子。
两个小家伙听说老夫人要考他们,都面带紧张的站在堂屋里,眸中却也放着亮光,即期待又紧张。
老夫人就笑看着他们,道:“瑞兆,你是哥哥,就从你开始吧。你先告诉祖母,你都读了什么书?”
一句祖母,瞬间就拉近了彼此的距离,杜瑞兆立刻拱手作揖,朝老夫人行了夫子礼,逗得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回祖母的话,瑞兆读过了三字经,现在正开始读诗经。”
杜家人见老夫人如此亲近,心里都暖哄哄的。
老夫人点点头,“那你就念三字经给大家听听吧。”
杜瑞兆双眼一亮,信心十足的点头,润了润喉咙就开始朗读三字经,一时间,堂屋里就只能听见杜瑞兆圆润、抑扬顿挫的朗读声。待杜瑞兆念完,杜雅兰也选了三字经,娇柔中带着糯糯的声音,听起来又是另一番风味。
老夫人笑着点头赞道:“都是好孩子,学得不错。来,这是祖母给你们的,拿去玩吧。”说着从袖中拿出两块玉佩,两个小家伙犹豫着看向杜父,见他微微颔首,这才欢笑的走到老夫人身边,接过了玉佩。
老夫人高兴的牵着他们的手,左看看右看看,一张脸都笑成了花,满目欢喜。
钱妈妈就笑道:“老夫人最喜欢孩子,等少夫人把孩子生下来后,保不准老夫人连睡觉都想抱在怀里。”
“还是燕子懂我的心思,哈哈……”
大伙随着老夫人笑了起来。
只有杜雅汐和姚宸之红着一张脸,端坐着偶尔瞄向对方,目光不期遇,嘴角皆是染上了笑意。
苏城城东,荷香胡同,顾家。
佛堂里,周海芬一手敲着木鱼,一手搓动着檀木佛珠,嘴唇翁翁而动,轻声颂读佛经。这是她每天早上一定要做的事情,为了这个,顾怀远特意给她从静灵寺请了一尊金佛回来。
突然,周海芬停了下来,候在门口的伍妈妈立刻进来,扶着她站了起来,开心的道:“夫人,少爷天没亮就回来了,怕打扰了你做早课,他和顾局正在书房里谈事。”
脸上绽开笑容,周海芬骤步出了佛堂,扭头看了一眼伍妈妈,道:“走,看看去。”
说是给姚府送药苗,不知情况如何了?
她总有一种感觉,这孩子像是有什么事情不想让自己知道,再没有像以前那样凡事都听自己的,凡事都跟自己有商有量。
书房里,气氛冷凝。
顾全,顾局站在檀木书案前,顾怀远则坐在黄梨木八仙椅上,他双脚放在书案上,双手枕着头,一派慵懒,但眸光却如同那猎豹紧盯着猎物时的冷戾。
顾全悄悄的瞥了一眼顾怀远,又看了一眼冷汗涔涔的顾局,心里有些迷茫。这顾局陪着少爷去西部运药苗,怎么一回来就这个场面?
难道这老小子做了什么手脚不干净的事?
可按以往,尽管少爷知道一些猫腻,那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今天这是怎么了?一副吃人的表情。
顾局受不了顾怀远的眼神,突然扑嗵一声,跪在了地上,“少爷,顾局以后再也不敢了,请少爷责罚。”
伸头也一刀,缩头也一刀,他宁愿痛快一点,这样被少爷看着,他就像是全身都有毒蝎子在蜇一样,痛不堪言。
他和顾全都是陪着顾怀远出生入死的人,当年,为了进西部,他们吃的苦并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为了得到那些人的信任,他们付出了代价。
“你错在哪里了?”顾怀远冷冷的睥了他一眼,薄唇微掀。
顾局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顾局不该瞒着少爷,让少爷在姚少夫人面前抬不起头来。”想到昨天在环山村的一幕,顾局就后悔做下那样的决定。
他小瞧了杜雅汐。
顾全抬眸看了顾怀远一眼,没有想到竟是因为这样的事情,心里也暗暗吃惊,那姚家少夫人竟有本事让少爷抬不起头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怀远的眉头紧皱,眸光渐冷,看着顾局的目光意味不明,“顾局,有许多事情,我不说可并不代表我不知道。你可以做,但是你明知道我们这是第一次与姚家合作,如果我们没有信誉,你猜会如何?”
闻言,顾局全身一震,满目悔意,自己差点就坏了少爷的一盘好棋。若是那姚少夫人以此就说他们顾家没有信誉,不堪合作,那岂不是前面的努力都白费了。
想到这里,他狠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抽醒这颗见财起心的脑袋。
如此想着,他就真的动手狠狠的抽了自己几个耳光,一边抽一边道:“少爷,顾局错了,顾局差点就坏了少爷的计划。”
顾怀远轻轻颔首,挥挥手,道:“你下去吧,把药苗的事情与顾全交接一下,以后,药苗的事情就交由顾全来办。”
“是,少爷。”顾全,顾局两人不敢有任何的异议,拱拱手应道。
“顾局自己去领二十大板。”顾怀远转动了一下手里的玉狮子,声音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你心里可有怨?”
顾局立刻拱手应道:“顾局无怨。”
顾怀远放下了手中的玉狮子,抬眸看向顾局,一字一句的道:“你有敛财的脑子,我并不反对,你拿一些,我也觉得是你辛苦为我应得的。可是,你忘记了姚家对我来说的意义,你不该毁我一手好棋,以后,长点记性,去吧。”
“是,少爷。”顾局拱拱手。
顾怀远点点头,朝他们挥挥手,“出去吧。”
“是,少爷。”
两人弯腰退出,眸中无怨,一脸的诚服。
“夫人。”门口传来顾全、顾局的声音,顾怀远一下就站了起来,骤步朝书房门口走去,“娘,你怎么来了?”
说着,他已笑着上前亲自虚扶着周海芬,母子俩一起返回书房。
周海芬扭头看着他,见他消瘦了一些,就满目的心疼,皱着眉头,道:“出门在外,怎么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瞧瞧又瘦了不少,你这是让娘担心啊。”
顾怀远连忙打着哈哈,笑道:“娘,这哪是瘦?我这是故意为之的,前段时间人事都笑我圆润公子了,现在这样,五官更是分明一点,这样跟娘的瓜子脸更加相象一点。这样岂不是更好?”
“你啊,你啊。”周海芬就笑了,指着他笑道:“从商这么多年,就是跟娘讲话,也是一副商腔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顾怀远心下一惊,立刻就笑道:“当是好事儿,说明儿子真正的融入了这样的生活中,以后,娘就有大把好日子过了。再不担心生计问题,娘,你放心,你要的,你失去的,儿子一定一件一件的帮你要回来。”
周海芬笑着点头,“娘相信你,可是娘现在心里有一件更着急的事情。”
“什么事?娘跟儿子说,儿子一定帮娘办成。”顾怀远目露疑惑。
“娘的年纪也大了,娘想要抱孙子了,你何时给娘娶儿媳妇进门?”周海芬就笑了,拍拍他的手背,道:“明天我在家里宴请了苏城的大户人家,说是咱们初来乍到,想要跟大家认识一番,到时一定会有不少小姐随行。你明天可不能往外跑,娘给你安排一个地方,你好好的看看中意哪一个?”
相亲宴?
顾怀远眉头轻皱,不知怎么的,脑海里就掠过一张安祥静谧的脸。他扶着周海芬坐了下来,轻道:“娘,此事不急。待孩儿拿下姚府,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
周海芬听着却是眸光暗沉。
他当真是喜欢上那个女人了?
有丫环端来了新沏的茶,周海芬就端了起来,优雅的用盖子划去茶汤上面的浮叶,轻呷了一口,看向顾怀远,一脸严肃的道:“事业重要,娘的孙子的一样的重要。”
“可孩儿明天约了姚家的账房,要清结药苗的钱。”顾怀远心里乱哄哄的,并不想参加这样的事情。
只觉无聊,外加无奈。
他的亲事并不是一场交易,他可不想草草为之,他也想有个……脑海里又掠过了杜雅汐一脸精明的样子。
只有那样的女子才配得他这样的男子。
他要的不仅仅只是生活的贤妻,他真正要的是一个可以站在他的身边,与他一起面对和分享一切的人。
这样的人,放眼过去,他只遇到了杜雅汐一人。
只是,她是姚宸之的妻,她肚子里还有姚宸之的骨肉。想到这里,他紧握茶盏的手就不禁用力。
只听见一声清脆,他手中的茶盏应声而碎,瓷片刺进了他的掌心,鲜血就从指缝里流了出来。
这一下可吓坏了书房里的人,周海芬皱起了眉头,抽出手绢包住了他的手,焦急的冲着一屋的丫环婆子们,喝道:“还不快点拿药箱过来?”
顾委不知从哪窜了出来,熟悉的从书房的架子下,拿了一个药箱出来,他看着顾怀远紧攥的拳头,担忧的道:“少爷,你松开手,让属下替你清洗伤口。”
顾怀远抬头瞪了他一眼,他缩了一下脖子,瞬间又站直了身子,“少爷,请松开手。”
一旁,周海芬眸中疑色翻滚,她伸手去掰顾怀远的手指,红着眼眶,道:“远儿,你快松开手,你这是要什么?你是不想听娘的话,也不用这样对自己啊?”
飘远的心神敛了回来,顾怀远抬头看向红着眼眶的周海芬,语带歉意的道:“娘,对不起!我一切都听娘的安排。”
周海芬的眼泪不掉了下来,点点头,道:“你先松开手,这些事情咱们待会再说。”